“佛云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橋松輕笑，“斷去過去的孽緣，忘記那段舊情。”

“你指的是……不……”纖裊劇烈頭疼，“我頭好痛……”

“想不起來，便是最好的。”橋松輕笑，“待你我重新位列仙班，一切都將被遺忘，一切都將重新開始。這支簪子，我便幫你銷毀。”

橋松手上，拿著弘晝送給纖裊的梅花玉簪。

“不，你還給我！”纖裊急切，“這是王爺給我的！”

“此物乃詛咒，且不利于你回歸仙源。”橋松道，“此簪乃邪物，應速速銷毀！”

“不行！你還給我！你若是敢銷毀，我必然也不會讓你順心！”纖裊道。

“他的東西，你竟然如此愛惜！”橋松冷笑，“也罷，便還給你。他哪里能斗得過我？”

纖裊小心翼翼地護好梅花玉簪，確認沒有破損。

“你還在念著他嗎？既然你已經離開他了，為什么不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橋松道，“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誓言嗎？”

纖裊愣住，許多回憶涌上心頭。

“這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可惜我不能帶走你。下輩子，你愿意嫁給我嗎？”

“會的……”

“……橋松，你等等我，等我們的孩子生下來，我就去找你，你別走那么快。我們去你說的非幻仙源好不好？我們離開這個討厭的地方。我要你帶我離開，我找不到路……”

想到這里，纖裊淚流滿面。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嗎？

“我沒想到，還會有今日，還能再見到你……”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會幫助你忘記過去一切的痛苦，人間疾苦，你將再也感受不到了。”橋松拉起她的手，“人間不是你屬于的地方，非幻仙源才是你的歸屬。”

“仙源……那不是屬于我的地方。”纖裊甩開他的手，“我不會跟你走的！”

“你不也來了長白山嗎？”橋松微笑，“我會給你一個好的未來。”

“不行……你走啊！”纖裊一把推開他，“我不會再與你茍且！這么多年來，都是你害了我！我被折磨了將近四年，每一天都生不如死！我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密室里面，不知多少日夜！都是因為你！不論你是否活著，我一輩子都擺脫不了你的陰影！我討厭你！”

“折磨你的人從來都不是我。”橋松冷笑，“憶昔，幾歲不見，你竟這般糊涂了，竟分不清是非清白、愛恨情仇了。”

“這一生，我與你再無瓜葛！”纖裊道，“不要再給我提什么非幻仙源，真的也好，假的也罷！我就當你是已經離世的弘晳，人死了，一切都沒了！既然是我親手殺了你，不論你如何轉世投胎，我殺得了你一次，就殺得了你第二次，第三次！你不要癡心妄想了！這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我都不要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憶昔，這句話，實在讓我聽了心疼啊！”橋松冷笑，“行吧，我姑且放你一馬，你會明白我的。”

不過一瞬間，那橋松竟憑空消失了。

纖裊整理好衣物，匆忙回去。此時天色已晚，纖裊意識到自己耽誤了時辰。

“怎么才回來！方才我去尋你，怎么也沒有找到。”蘭蕙道，“你去哪兒了？”

“我也是在沒料到我耽擱了這么久。”纖裊道，“我知錯了。”

“人沒事就好。我給你盛湯，今兒你阿沙做的湯，是用山雞和人參燉的，可香了！還有這鹿肉，我都饞了！”瑚成笑道，“對了，還有一個很神奇的事情。有一只梅花鹿，總在這附近徘徊。本來我想要抓回來烤了吃的，蘭蕙卻說它幾乎每日都在。我想，這只梅花鹿是有靈性的。”

“梅花鹿？”纖裊疑惑

接著便傳來呦呦鹿鳴之聲，纖裊心下一驚，似是察覺到了什么。纖裊打開門，只見一直梅花鹿正站在門口。

聽見開門聲，那梅花鹿似乎極其興奮，便來到纖裊旁邊，反而做出一副下跪的姿態。纖裊疑惑，然而隨即那梅花鹿又恢復了活潑，倒再纖裊身上蹭著。

“它似乎是來找你的。”蘭蕙驚訝，“果真是有靈性的。”

“可是……它為什么要來找我？”纖裊疑惑。

“我采了一些藍莓，想必它會喜歡的。”蘭蕙道，“你若是喜歡，就讓它進來吧。”

纖裊忙讓那梅花鹿進屋。那梅花鹿像是早就認識纖裊一般，便黏著她不愿意分開。瑤煢見到梅花鹿，覺得有趣，便去摸它的鹿角。永琨拿著藍莓去喂它，那梅花鹿也毫不客氣地享用。

“長白山有很多梅花鹿，唯獨這一只幾乎每天都來。”蘭蕙笑道，“本來還說要吃鹿肉，算了吧。”

“阿渾，我可以把它養在院子里嗎？”纖裊問，“我喜歡它。”

“當然可以了。”瑚成笑道，“你若是喜歡，養只老虎我都同意！”

“那你給它取一個名字吧。”蘭蕙笑道。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纖裊沉吟，“過去我身邊有一個丫鬟叫玲瓏，那它也叫玲瓏吧。”

那梅花鹿聽了，便極其興奮，在小屋里面飛奔，最后回到纖裊懷里。

“看來你很喜歡這個名字。”纖裊輕輕撫摸著玲瓏，“以后我就叫你玲瓏了。”

“果真小巧玲瓏的。它是一只公鹿，怎么性子又像是母鹿？”蘭蕙問。

“不知道，不過公的母的我都喜歡。”纖裊笑道，“玲瓏，明日我帶你去采藍莓好不好？”

玲瓏聽了，倒展現出小鹿亂撞的姿態。纖裊欣喜，又拿起剩下的藍莓喂它。

“額涅，它好漂亮。”永琨道。

“當然好看了，它是梅花鹿，平常可是不會隨便親近人的。”纖裊笑道，“你喜歡它就好。你瞧，它就跟別的梅花鹿不一樣，它就不怕人。”

“額涅，為什么它要來找你？”永琨問。

“這……我不知道。”纖裊道，“不過我總感覺，我在哪里見過它。這是怎樣一種緣分，讓我遇到了它！”

長白山的夜，幽靜，寒冷。點點星子逐漸微弱，風雪一夜，便是白頭人間。

“王爺，我好冷……”纖裊夢囈，“王爺，我好冷，你在哪兒？”

玲瓏趴在炕邊上，聽著纖裊的夢囈，很少心痛。忽然它聽到一陣穿林打葉聲，它警覺起來。忽然風雪將門吹開，玲瓏連忙去將門關上。一轉身，卻見橋松坐在炕上。見到橋松，玲瓏馬上就要用角去頂他。

“你趁著我下凡，也偷偷跑下來。你若敢壞我好事，我讓你一輩子回不到非幻仙源。”橋松道。

“我保護我的主子，有什么錯。你快走，不準打擾她！”玲瓏道。

“玲瓏，你也希望她真正回到仙源吧？只有將她在人間的靈魂尋回去，她才能變成真正的愁梅仙子。”橋松道，“你也希望她一直在塵香苑陪你不是？”

“我是舍不得主子，但是主子要找明日將軍，我是永遠支持的！”玲瓏道，“主子不喜歡你，你快走！”

“我帶她回到仙源，我樂意，你也樂意。”橋松道，“何不你我共力？”

“可汗臨走前吩咐過我，讓我好好照顧她，聽她的話。”玲瓏道，“這些年你搞了多少小動作，你以為可汗不知？你不怕遭報應嗎！”

“罹霜可汗？我怕他作何？”此時橋松已經有些底氣不足，“罹霜可汗已經離開那么久了，如何顧及她？”

“你懂什么！”玲瓏輕笑，“我勸你趕快回到仙源去，不要糾纏主子了。寒竹林那位不是很喜歡你嗎？你去找她啊！”

“悵竹仙子算是什么？”橋松冷笑，“玲瓏，你最好別擋我的路！”

“你還是馬上回仙源吧。”玲瓏道，“只要我在這里一刻，你就休想靠近她。”

“我會讓她自愿與我回去的。”橋松道。說著便消失了。

“王爺救我……”纖裊夢囈。

“主子，安心睡吧。”玲瓏嘆氣，“睡醒了，一切都好了。將軍會來的，再等等，他一定會來的。”

“王爺救我！”纖裊驚醒。

玲瓏見纖裊醒了，連忙叫醒了瑚成。瑚成見纖裊如此，也悲痛非常。

“好了，不哭了，別怕，我一直都在，我保護你。”瑚成安慰。

“王爺在哪兒？”纖裊緊張，“為什么王爺不在？王爺呢？王爺上朝去了嗎？還這么早，他就走了嗎？”

“蔦娘，別怕。”瑚成安撫，“別怕，千萬別拍。”

“阿渾，你說王爺會不會找來？”纖裊問，“王爺如果來了，是不是就要把我帶回去？他是不是要把我關起來？”

“別怕，他找不到的。”瑚成道，“這里山高水遠的，他過不來。他不能離開京城。”

“我既想他來找我，又怕他來找我。”纖裊哭泣，“我怕他把我抓回去關起來。可是……如今我一個人，我……他對我還是特別關心的。我身子不好，每一次用藥他都會喂我，都會先嘗藥；每次到了夏天，他怕我貪涼，嚴格管控我吃冰冷的；心情不好的時候，他還會哄我……我真的好難受……”

“對你而言，他到底好在了哪里？明明你被他折磨得如此凄慘，到頭來卻還想著他，我實在不明白。”瑚成嘆氣，“也罷，我尊重你。如果有一日你想回去，我送你便是。但是，我不希望你再回到他身邊。難道你還要端坐在那里，被頭上的金簪盤住，被華麗的錦繡纏繞，被一串串稀世的珠子拴住？坐在那十里紅妝最后一口棺材上，享受著萬人的仰慕嗎？王爺沒了你，他還有兩個側福晉，隨時可以扶正，就算你回去了，也失去了嫡福晉的身份。你回去了，他頂多給你一個格格的身份，那與嫡福晉可是天上地下，還要受到側福晉和那些格格的侮辱，你樂意嗎？你回去了，就只能當他的侍妾，到時候，你會更加不堪！你要想清楚！我最希望的，是可以為你招一個上門夫婿，這樣一輩子我都可以守著你，你一輩子都可以留在我身邊。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護著你，誰護著你？”

“阿渾，你是我唯一的哥哥，這天底下只有你對我是沒有私心的。”纖裊道，“我為你添了麻煩，害你和我一起顛沛流離，我真的對不起你。或許我應該把王爺忘了，請你等等我，我會忘記他的。”

“我希望你能忘記他，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夠尊崇自己的心意。”瑚成道，“你如果不愿意忘記，那就讓過去成為一場回憶。不管是美好的還是痛苦的，都值得去回憶。我是一個粗人，習慣了馬鞍上的生活，自然不知道黃金做的椅子坐上去是怎樣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但是如果你真的要回去，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也回來救你。”

“阿渾，你對我真好。”纖裊終于破涕為笑，“我喜歡和阿渾一起騎馬射箭，采珠挖參。只要和阿渾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好的。我要采一顆最大最好看的珍珠送給阿渾！”

“那不就是東珠嗎？我怎么受得起？”瑚成笑道，“每次王府賞下來的東西，除了銀子，基本上都是供起來的。府里面有幾顆東珠，我們是碰都不敢碰，每日燒香供奉著。”

“王爺的確賞了很多東西，每月一小賞，半年一大賞，逢年過節賞得更多。王爺平日里很摳門，總是克扣下人的銀錢，就連側福晉和格格們的銀錢，也總會少一些。可是王爺對我一直大方，綾羅綢緞、稀世珍寶全部送過來，每十天就會讓人給我送新衣服，每七天都會尋來一些好玩的物件兒，每五天尋一些好看的胭脂水粉……只要沒有鬧別扭，每次下朝回來第一件事就是陪我，一陪就陪到次日一早再去上朝。就算皇上交代了事情，他也會抽出空來陪我。只是……他生怕我走開一樣。但凡我提出想要出府走走，他就會不耐煩。他不喜歡我出府，就喜歡……把我一輩子鎖在王府。我雖然身子差，但也不是經常生病。可是……王爺總借口我養病，把我關在韞襲苑。久而久之，王府里面都在穿我是一個病秧子。想當年在噶哈里，我從來不喝藥，每天就騎馬射箭，基本上不會生病。”纖裊嘆氣，“王爺……是愛我太過了。也是怪我，他才會那么警惕。”

瑚成不語，只是聽著纖裊的訴說。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