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瓔又能如何？她只能抱住纖裊，給予她一絲安慰。
“你雖然老早就跟了王爺，但是好歹是我房里出來的人。你對我也是知根知底，你最能聽我傾述了！”纖裊哭泣，“好姐姐，再讓我留在這里，我……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別怕，別怕。”雪瓔安慰，“跟我講講，為什么這么不高興？”
“我……我不敢說……你會告訴王爺嗎？”纖裊問。
“我一定不會說，我對天發誓！”雪瓔豎起三根手指，“我若是透露半個字，這輩子我都不得好……”
“別說那個字！”纖裊捂住她的嘴，“我信你。”
“既然信我，就快告訴我吧。若是不告訴我，你一直憋在心里面也不舒服。”雪瓔道，“不管怎樣，總不能讓自己受苦不是？”
“我……我前幾年根本不是生病王爺才不讓你們看我的，我本來是沒病的，他卻把我關起來！”纖裊痛哭，“溢春苑有一個密室，在稽古齋里面，那里面有機關才能進去，我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待了很久很久……王爺最開始把我關在韞襲苑，后來有把我關進密室，宣稱我已經去了。后來……我兄長帶我離開，我去了臨江縣，結果……王爺又把我找回來了……”
“在這里王爺對你怎么樣？”雪瓔問。
“他……我不敢說！”纖裊一個勁兒搖頭，“我說了他不會放過我的！”
“別怕，跟我說說，我不會讓他知道的。”雪瓔道。
“你自己看。”纖裊撈起袖子，上面是大片大片淤青：“還不只是這里，一旦我稍微沒有遂他的意，他就會……”
“好，我知道了。”雪瓔光是看到那淤青就感覺到了疼痛。
“他表面上對我特別好，人前我總是光鮮亮麗的，可是……一旦我有一點兒沒有如他的意，他就會……”
“別怕，別怕。”雪瓔抱住她，“以后有什么不要憋在心里面，只管告訴我。王爺就是那個性子，我多去勸勸他。但是你也不要總是這樣不高興，犯不著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不是？”
“我的七阿哥，我的永琨他……現在我阿渾回來了，王爺又不準我們相見。王爺說要把永琨接回來，如今還沒有個聲響！”纖裊哭道。
“王爺跟我說了，這陣子太忙，過陣子就去吳扎庫府。”雪瓔道，“想必就是去接七阿哥的。”
“接回來……不……不行，接回來了，王爺就有威脅我的把柄了！”纖裊痛哭，“雪瓔，我怎么活啊！”
“當年，到底是什么人說七阿哥不祥的？那種妖言惑眾的小人就該處死！王爺偏偏是最信這些的，唉！”雪瓔嘆惋。
“哪里是什么不祥！”纖裊眼里交織這后悔、怨恨和狠毒，極其復雜：“我固然有錯，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用永琨做把柄！”
“別哭了，別哭了。”雪瓔盡力安慰道，“你看你說的很好，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
“謝謝你。”纖裊努力遏制住自己的眼淚，“至少跟你說說，我心里面舒坦多了。”
“王爺那邊我也會時常勸著，你也不要總跟自己置氣。”雪瓔道。
“好。”纖裊點點頭，“如今你會經常來看我嗎？”
“只要你愿意，我會經常來的。”雪瓔道。
烏希哈因雪瓔到來，于是便在外面閑逛。蕊蝶并不是很想跟著她，便自己先回房了。烏希哈百無聊賴，不知不覺來到了永璧房前。過去這時候，她都會習慣性地進去，要么去請教幾個問題，要么去借幾本書，如今……她最好還是遠離他一些。
“格格請留步。”趙順兒走過來，“格格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吧。”
“不必了，我只是奉王爺令旨，瞧瞧二阿哥有沒有專心罷了。”烏希哈道。
“奴才打小跟著二阿哥，他是什么樣的性情我最清楚。”趙順兒道，“您若不嫌耽擱腌臜，且到奴才房里，奴才與您一說。”
烏希哈思慮再三，還是選擇跟著趙順兒進去。趙順兒的房間很小，卻極其整潔，趙順兒連忙挑了最好的一個杯子給烏希哈倒上茶，并在一旁立著。
“您也看到了，王爺跟嫡福晉那種關系。您留在王爺身邊，的確不是什么好出路。”趙順兒道，“大阿哥夭折，因此二阿哥一出生就被王爺認定為繼承人，自小便對其極其嚴格。他是王爺諸多兒女中唯一由王爺親手帶大的，您無需擔心他的才能。二阿哥的婚事從來不會由他自己做主，他從小到大沒有選擇權，永遠都是王爺強行安排。好不容易他遇見一個真心喜歡的人，愿意為此冒一切風險。二阿哥是讀過很多圣賢書的，自小守著綱常禮教，如今卻因此壞了規矩，必然是動了真情。您瞧大清入關一來，幾個王爺是長壽的？王爺再怎么也不會有超過十年的光景，您如今私下里跟了二阿哥，將來王爺一去，您便順理成章留在二阿哥身邊。況且您與二阿哥年齡相仿，必然有許多真心話可談。”
“我是王爺的侍妾，當初不過是圖一口飽飯才進來的，王爺既然滿足了我的需求，我自然沒有理由拒絕他，縱使我根本不喜歡他！二阿哥對我再好，他始終是王爺的兒子，哪怕我年齡比他小，我也是他的庶母。”烏希哈道，“讓他別再打這種心思了。”
“格格，您初來乍到，還不清楚王府的險惡。您別看嫡福晉表面看起來不錯，前幾年也是發了瘋的，瘋起來什么都不知道，之后也什么都忘了。王爺和嫡福晉，相愛著，卻又互相算計著。這中間有多少不光明的事情，奴才不敢說，但是心知肚明。”趙順兒道，“二阿哥完全有能力保護您，王爺不會發現的。”
“這是二阿哥讓你來跟我說的嗎？”烏希哈問。
“不是。二阿哥正在念書，是奴才自己想說的。”趙順兒道，“您若只是為了一口飽飯去討好王爺，您一輩子都不會有翻身之日。從小您沒有爹娘的疼愛，后來被副都統當作棋子送進王府，如今又在王爺面前賣笑，您自打一開始，就不是在為自己而活，您一輩子都被操控了。”
“這又如何？”烏希哈反問，“至少我能活著，并且活得不錯。”
“二阿哥心里有您，您私底下與他多見見面，將來必然會有好的結果。”趙順兒道，“您心里明明是有二阿哥的，卻總是找借口推辭。”
“我是一個唯利是圖的人，誰給我飯吃，我就跟誰！”烏希哈強忍著淚水，“讓他死了那條心！喜歡能當飯吃嗎！”
“格格，您既然心里有他，那就隨著自己的心意吧。”趙順兒哀求道，“你們是相互喜歡的。”
“我承認我喜歡他，但是我不能喜歡他，我只是他的庶母，！”烏希哈終于淚流滿面，“請你轉告他，這輩子，我只為利益驅使，下輩子，我再來還了他的情。”
“我不要下輩子，只要這輩子。”永璧在門外聽了許久，終于忍不住進來：“烏希哈，相信我，我會給你想要的。阿瑪給的，我也能給。”
“那你為什么還要我盡心伺候好王爺？”烏希哈哭喊，“既然你說你喜歡我，又為什么要把我送到他手上！你就裝吧！王爺把我送到你身邊是為了監視你，你讓我去伺候王爺何嘗不是有同樣的意圖！”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拉起烏希哈的手，“你若是不愿意，我也絕不會逼迫你。我既然喜歡你，就不會逼迫你——阿瑪總稱自己最愛額涅，卻不知道逼迫了她多少。你若是不愿意，我就由著你。等你什么時候愿意了，你跟我說一聲。你若是實在不愿意，我也不強求。”
“你放過我？”烏希哈略有吃驚，“可是……為什么？你們宗室的阿哥，不應該習慣了別人的百依百順嗎？”
“別人是這樣，但是我不是。”他道，“我喜歡你，是無可辯駁的。每月十五我會在這院子里等你，你若愿意接受我，就來吧。”
今日恰好是十四，次日便是月圓之日。
福寧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便要去向弘晝辭職。因此弘晝便回了王府，聽見福寧的辭職需求之后，略有不爽。
“你在我身邊干了這么久，若是經費不夠隨時可以跟我說，何必要記著回去？”弘晝問。
“王爺，家中祖母日薄西山，而如今又疾病纏身，奴才要回去侍奉祖母。”福寧道，“如今祖母只跟著幾個遠親，始終算是住在別人家，奴才便要回去親自侍奉。”
“如此，你可以回去，但是，本王并不希望你辭職。”弘晝道，“不過你回去之前，得做一件事情。你去把七阿哥接回王府，并且把那瑚成說通。”
福寧很清楚弘晝并不會輕易放他離開，他最多離開這里幾年。前幾年侍奉祖母，后三年守孝，之后便要立即回來。
“你的孝心我很理解，舟車勞頓，若要把你祖母接來也是不容易的。我派幾個人代替你侍奉你的祖母，你也可以安心在這里當差。”弘晝道。
果然沒這么簡單！若讓弘晝的人去侍奉祖母，恐怕自己便有了把柄在他手上！
“主子，忠孝難兩全，既然福侍衛的祖母垂垂老矣，不如就恩準福侍衛回去。王爺的人自然會悉心侍奉他的祖母，但是侍奉到底不如親孫子好。”楚桂兒道，“福侍衛為您盡忠多年，奴才倒也愿意為他添一筆盤纏。至于瑚大爺那邊，奴才可以去說通的。”
“容我再想想。”弘晝道，“你跟福寧一起去操辦吳扎庫府的事情，那邊，總該是要治罪的。那瑚成……他不是官員，卻可以羅織罪名。你們兩個誰能設個局，讓他在我眼前消失，重賞！”
“王爺，那瑚成……也罪不至死啊！”福寧道，“他若是死了，副都統大人就沒了子嗣，便是絕后了。”
“既然死不成，便將他流放到那苦寒的寧古塔去！”楚桂兒冷笑，“這樣一來顧全了副都統大人的顏面，也不會讓那瑚成活得那么舒服。”
“好，就按你說的做。”弘晝道，“瑚成自然是殺不得的，就讓他直接死了又未免便宜他了。”
“王爺，真的要趕盡殺絕嗎？”福寧問，“那瑚成，為何不把他關在吳扎庫府，令副都統大人嚴加管教？”
“他萬死也難解我心頭之恨！”弘晝怒道，“福寧，你最好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福寧只能答應。
他感到心灰意冷，他并不想奉旨。這種殺人的事情，他實在不愿意。可是弘晝下了命令，他不得不這樣做。這種昧著良心的事情，他是在不愿意去做。可是一想到瑤煢，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離開。然而纖裊并不是可以隨便去見的，纖裊幾乎處在一個極其密封的地方，想要傳遞消息實在難上加難。上一次去面見纖裊，那是弘晝讓他去的。平日里自己一般都在王府，相見纖裊，別去想了。他收到了家里人的書信，瑤煢剛到了新家還哭鬧不止，現在稍微好一點兒了。
楚桂兒自然希望福寧快走，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很清楚瑚成殺不得，但是若將他流放了，瑚成身邊的人自己不就好下手了嗎？只要辦好了事情，一來可以攆走福寧，二來，也可得了自己心愛的姑娘，一舉兩得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而此事，必須全程瞞著纖裊。
弘晝因今夜要去陪纖裊，便讓雪瓔回王府。
還沒走進去，他再一次感受到那熟悉的清冷和窸窸窣窣的哭聲。本來纖裊好不容易有一個說話的人，卻被弘晝叫走的，剛剛說好的心情再一次失落下來。又想到弘晝要來，便更為失落。她多想把房門鎖住，讓他進不來。可惜這房門沒有門栓，只能從外面上鎖。聽到腳步聲，她連忙藏好眼淚。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