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次看村上春樹的《且聽風吟》也是這個時期。
當第一次看時,尤為震驚,震驚小說還可以用這樣零碎且沒有劇情(自認為)的形式來書寫,用震驚一詞多少含有隱晦,其實更多的是顛覆,顛覆了我長久以來固有的某種認知,甚至我的內心是抵觸的,認為此類亂七八糟的東西絕不能稱之為精品。
看罷便扔掉手機(電子書)不可置信,不可置信這本書竟然是日本暢銷作家獲獎的處女座。我產生了:這種東西,想必任誰都能不費吹灰之力寫出的那一類東西。
我當時正處于剛剛萌發寫小說的念頭又初次被否定的時期,整日滿腦子的天馬行空苦于無法用文字表達的尷尬時期,從未有過閱讀習慣又沒有深厚文筆積淀(現在也沒)的我,當時我是憤懣的,不理解村上那樣的作品為何會獲獎,也許是想尋求這一原因,我又接連看了他的所有作品,包括短篇,只要能找到村上春樹的書一概看看。結果就是我越看越迷茫。
原來好的小說就是重在劇情上啊。
原來是文筆啊。
原來是要看不懂呀。
諸如此類的結論越來越多,當然,以上有重要的因素之一,好的作品,很多條件缺一不可,但我卻只是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其中某一點,時常寫出連自己都不懂的東西,然而我還將這些逐一投去我心儀的出版社,得到的自然是‘不知所云’之類的答復。我將這些答復統統歸類于懷才不遇,就這樣無所謂的度日。
再次看村上的書是五年后的某天,再看時,多了不同的理解,最終將他的作品當做性教育書籍來看,只認為是日本這樣的國度與我文化上的差異所致,我認為至少村上的書能讓我讀得下去,這點于我而言至關重要,我則將言簡意賅奉為至理。
當時好友的媽媽給我建議可以去報個學習寫作的輔導班,我嗤之以鼻,寫東西是情感抒發,不是什么都能靠后天來彌補,要靠天賦,我覺得我是有天賦的那一類,在某些事情上,我偏執的無可救藥。
越是勸說不要做的事情,我就非得去嘗試,這點上,好奇心總是助長我的劣性。
這個毛病便在后來的事件上得到了教訓長了記性,這個往后再談。
直到近來,我再看村上時,好像懂了點他想要訴說的東西,不是我最初所認為的不知所云,也不是后來所理解的言簡意賅,即使是現在有了點模糊的輪廓也理解不好的認知——我這個自身存在的意義。
某一個作者的視角,終歸是一家之言,如同我的理解是這樣,你的理解是那樣,事務所蘊含的東西本就是自家之言,人與人如此多種多樣,所理解的自然也千差萬別,所想要表達的也都是對自己,對周遭,對世界的冰山一角。影響固然在所難免,我被村上寫作手法中的很多用詞用語深深吸引,不知是被他,還是被林少華老師(村上春樹的譯者),在我看來,他倆儼然是一體了。總之我喜愛他的寫作方式,感受到的,寫想寫的內容,不用被市場所左右,自己成為了開辟市場的力量存在。
這也成就了我追求自由寫作的意志。
朋友不止一次的勸說我,寫點大家愛看的題材等等。
都被我一一拒絕,實在不好意思,我實在寫不出自己不感興趣的內容,也實在不喜歡按所謂的他人喜好來行事,無論有沒有人去看,我所寫的無非是自己想寫,如若浪費了誰人時間,實在抱歉又抱歉,還請放下改看自己心儀一類即可。畢竟我所不自量力,不可一世的時期也就只存在于十七歲的那一年。
那時得知我從不看小說的女同學顯得極為震驚,可能在她的世界里,不吃豆芽豆豆或稈稈的人存在,但從不看小說的人絕不存在。她震驚又佯裝淡定的樣子有些可愛。
“真不看?什么都未曾看過?”她再三確認似的問道。
“為什么非看不可?”我反問。
“大家都看的,總有看過一點吧?《紅樓夢》《西游記》總看過的吧?”她像是在同班里遇到了文盲般不可置信。
我搖搖頭。
“那《讀者》《意林》這些總該看過吧?”她不死心。
“沒聽過。”我理直氣壯,將孤陋寡聞進行到底。
她深吸了一口氣,久久未能痛快吐出,隨后用可憐的眼神看我:“沒關系,我借你。”于是她從書包里掏出包裝精美的《幻城》遞給我。
那是郭敬明的第一部出版小說,當時在校園圈里風靡了好一陣。何以總是接觸別人的第一部小說這點,我不得而知,總之第一部小說于作者于自己而言都是里程碑的存在,記錄與認可從此奠定,像是得到了敲門磚,‘喂喂,往后便可大寫特寫,你已是得到肯定的那一類。’云云,莫名其妙。
不得不說,我能印上‘想寫小說’那種念頭,是拜這位女同學所賜,從此她便將家里的‘書庫’為我搬運,那時韓寒,三毛,余華等等作家的名字也進入了我的視野,她不僅借我讀,也跟我介紹這些個作家的背景,在我看來,她像是無所不知的百事通。平時看上去呆呆的,說起這些內容眼冒精光。她的文筆也相當了得,幾次作文都被老師拿來范讀。
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寫一只蝸牛艱難往上爬行的作文,讀完,我問:“你寫的是什么意思?”
她說:“我也不知道。”
我:……
課下,我認真地拍拍她的肩:“不過用詞之優美且詞匯量之強大著實令人瞠目結舌。”
“哎呀,只要你寫的夠高深莫測,旁人也會覺得高深莫測。”她無所謂的聳聳肩。
“可想要表達什么卻是沒有的。”
“就是因為沒什么想表達才寫自己也看不懂的東西,總之自己看不懂的別人也一樣看不懂,看不懂就是好的。”她如此說完,我肅然起敬。
原來,我對所謂‘看不懂’的寫法癡迷源于此時。以致我對很多小說看不懂時,便以如此寫法歸類,全然不知是閱歷所限,經歷所困,年齡不夠所致。會不會……嗯……其實,僅僅是自己理解力不足所致?嗯,確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