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真面目嗎，是，確實沒錯。
他一直以來干的都是這些破事，而現在也只不過是因為他走到了這個高度，絕對部分時候這種破事根本就不需要他親自來干罷了。
但這也沒什么不好承認的，他不用給自己辯解，如果不是因為李棠跟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那么他也可以說得上是實打實的反派。
“別多想。”許是看到江啟明眼中淡淡的猶豫，許是兩個人突然都安靜下來多多少少有些尷尬，李棠主動開口說了一句，“我說了不會怕你，就不會怕。”
倒不如說沒什么好怕的，江啟明要是想殺了她，早就可以在任何時候對她動手了，而且……至少相比來說，江啟明承認的對她的愛，絕對不會比童野更偏執，更畸形。
而且，現在這個時候，她正好需要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在她身邊。
“好。”江啟明簡單地回應了她。
他心中的李棠，在這種時候是不會說假話的，既然她說了她不怕，那么她心里大概就是這么想的。
“對了，跟我說說你學醫的事情吧？”也許是剛剛的氛圍有些凝重和尷尬，李棠主動轉移了一個話題，問了一個她現在好奇的事。
江啟明以前居然學過醫，她一開始還以為他在學校學的什么跟經濟金融或者是經商有關的東西，倒是沒想過江啟明還會這個。
“好。”江啟明的喉結微微動了動，沉默了一會之后，坐在了李棠的旁邊，拿起了茶幾上另外一杯一口都沒動過的水，一口飲盡。
他學醫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何況他從來沒跟任何人提過，現在要他以第一人稱跟別人說起這件事，還算是一個比較新奇的體驗。
塵封的記憶，在這一刻打開了它專屬的大門。
“學醫，其實是我父親遺書里的決定，那個時候的他同現在的我一樣，干著相同的事，他不想讓我再重復他做過的事，或許是手上沾的血太多，所以最后，他在遺書里明確決定讓我去學醫。”
“我對醫學并不感興趣，學下去也只是因為這是他為數不多對我的要求。”
“我的老師是個對學生很負責的人，幾乎傾盡他畢生所學教我，也是父親遺書里的決定，我就跟著他學了好幾年。”
“作為醫生，老師向來看重職業道德，說醫生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最開始我對這一點并沒有什么感覺，也許是那個時候的自己懵懂，還一直跟著老師學。”
“直到后來，父親的組織里發生了很多事，戰火不停，只懂一些醫學的人根本沒辦法主持大局，也沒辦法派上用場，其他人也會不服，何況，父親在這一行干了一輩子，身為他的兒子，怎么可能在這個旋渦里全身而退？”
“學醫救不了所有人，但是我所學到的醫學知識，加以利用，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干掉對我、對組織、對我的人有殺心的人。”
“但這個想法明顯跟老師一直所信奉的東西相反，老師找我談過很多次話，大概是要我不要荒廢了前途，說我這樣不會讓父親滿意，會辜負他的期待，讓我趁早回頭，他還愿意教我。”
“他勸不了我，但他是一位很好的老師，是我學醫路上的引路人，沒不要因為我而敗壞他一直以來的好名聲，于是我選擇了休學，跟他斷絕了關系。”
“從開始學醫到結束，大致如此。”
江啟明說話的聲音不快，而是慢慢的，就像是他自己也在回憶這個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一樣。
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現在親口說給別人聽，卻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是的，如果不是因為他是江照野的兒子，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旋渦一踏進就沒辦法脫身，也許現在的他，也能成為業內小有名氣的醫生。
在學醫這方面，他有著極高的天賦，這大概也是一開始老師為什么會那么愿意教他，后來又把他當作最驕傲的學生對待的原因吧。
是他自己選擇了放棄，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他的老師的醫術是用來救人，而他的醫術，是用來殺了那些想讓他死的人。
如果說他的老師一直以來信奉和遵守的醫德是純潔無瑕的，那么他的道路上就是鮮紅的，黑暗的。
“那……你后悔過嗎？”李棠在大腦里將江啟明剛剛說的這段回憶消化完了之后，才緩緩地問道。
“后悔什么？”看著身邊的女人說話有些猶豫的樣子，江啟明倒是笑了一聲，“我自己的選擇，從不后悔。”
在他做選擇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十全的心理準備，所以他自己做出的決定，絕對不會后悔。
只是，如果父親還在的話，也一定會覺得自己辜負了他在遺書中寫的對他的期望。
父親的在天之靈，大概，不，是絕對看不到自己成為最厲害的醫生了。
最后他還是走了跟父親一樣的道路，甚至走得比他更深，更遠，也更黑暗。
但這都沒關系，他都可以堅持下來。
只是……
失神的剎那，江啟明突然想起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在不久之前，周叔似乎讓自己重新去仔仔細細查一下望安戰事，記得他當時話里的意思，這件事好像是跟父親的死亡有關。
這段時間他被李棠弄得有些找不著北，加上李仁道這邊的大型合作，童野回國之后好幾次的挑釁和熱戰，他差點就要把這件事拋到腦后去了。
不過……不著急。
望安戰事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擺在過去的一件早就成了定局的事情，哪怕再錯綜復雜，涉及的人員和地區再多，線索再少，也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只要他有時間，有心去查，什么時候都可以。
這段時間，還是先把童野和他帶來的一堆麻煩解決了。
“謝謝你，江啟明。”
望著江啟明的眼睛，李棠突然想這么說。
“什么？”
女人突如其來的道謝，讓剛剛明明只是說了一小段回憶的男人感到有些疑惑。
“謝謝你以牙還牙，幫我把那個醫生殺了。”
這就是她聽了他的故事之后，想對他說的話。
江啟明或許殘忍，但她本來也不是什么善良而溫柔的角色。
如果說江啟明是反派的話，那么她就會是這場游戲里的反派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