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望著江啟明的眼神,突然笑了出來。
“還以為你跟他一樣,是那種喜歡軟禁別人的人。”
這句話,半真半假,只有她自己知道。
江啟明剛剛分明也動了想把自己關在景億居的想法吧?只是他最后還是克制住了這個想法,在理智……不,或者是愛的驅動下,能壓制住他內心的暴戾,能讓他在經歷了這件事之后還能說出不會限制她的行動還會保護她的這種話。
這都快不像他了,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難道這就是愛嗎。
如果她還單純,還不能看破愛的本質,或許她還會因為江啟明剛剛的那番話而感到開心,或者是一點點的心動。
但可惜的是,現在江啟明給她的感覺,跟童野大差不差。
倒不如說,他們的本質都是一樣的,只是童野向她展示出了更多病態的愛和陰暗面,而江啟明……或許只是隱藏得很好,并沒有那么明顯地讓她察覺到罷了。
他知道什么是愛嗎,就可以這么隨隨便便地承認和定義他對自己的感情是愛。
李棠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睡覺之前還在工作的時候,黑澤曼說的那句話。
對于江啟明來說,她已經是足夠重要的存在,才會讓她跟黑澤曼一起做后方的工作,哪怕在黑澤曼這個外人看來,她也能算得上是江啟明心中的例外,但是……
這并不是她理想中的愛。
這跟她想要的愛可完全不一樣。
不過……就像黑澤曼說的那樣,不可否認的是自己在江啟明心中有一定的地位,否則他也不會那么擔心自己的安危,這幾次,也確實是他出面保護了她。
如果沒有他的話,那一次,她說不定早就死在童野的手中了。
如果沒有他的話,估計在李公館變成廢墟之前,她也難逃一死。
童野的手下都不想讓她活著,落在童野手中就等于一死,哪怕童野……說好聽點,還對她有一絲正常的喜歡,她也逃不過最終慘死的結局。
這么說的話,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她又還能再說些什么呢。
“那樣你會感到不開心。”盡管看到了李棠臉上的笑容,但江啟明卻依然是一副略微冷淡的表情,就好像這個笑容里包含了太多不該包含的東西,卻都一一被他看了出來。
他又不傻,當然能聽懂李棠這句話里其他的意思。
她好像,將自己和童野當成了一類人。
這么想來的話,若不是童野傷她傷得太厲害,她也不一定會選擇站在自己這邊,更何況,她被童野的人帶走的那一天,他也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對她干了不該干的事……
是,或許從某些方面來說,在她的心里,自己確實跟童野爛到一塊去了。
但往好處想,總之,現在她還是愿意站在自己這邊。
這也是他寬慰自己的說法。
他其實能察覺出來,李棠對他的話所表現出來的每一次服軟,都是她權衡利弊之后的選擇,而不是她單純的沖動的想法。
實際上,他有時候也不喜歡她在任何時候太過于理智,哪怕現在,哪怕之前她被注射了那些精神性的藥物,她的理智都未曾徹底瓦解過。
太冷靜和理智的人,很難敞開心扉去接受別人。
他甚至在好幾次的深夜里回想起來,李棠在醫院的那段時間,盡管很情緒化,但只有那個時候,他才覺得眼前的女人在他心中的形象有那么一點點真實感。
她很擅長偽裝和逢場作戲,察言觀色的能力額也是極強,很多時候連他也沒法看破。
“你也是在擔心我嘛,我知道。”李棠又笑了笑,這一次的笑,明顯要比剛剛的笑容自然許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藥物還有一些副作用,李棠還是覺得自己提不起興致來。
“小棠,不要逞強了。”
他突然很想知道、很想探尋她內心里的真實想法。
他不想看到她臉上那種官方的、禮貌的,甚至每一次都會讓他感覺到不舒服的虛偽的笑容。
她的家不是被童野燒毀了嗎?
她應該在他的懷里痛哭流涕才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這么冷靜,冷靜到甚至讓他覺得她早就支離破碎,痛到麻木。
她在逞強,而他覺得心疼。
人的情緒是需要發泄的,怎么可以一直靠著理智壓制住這些?
越是憋著,越是忍著不發泄,越是在心底里告訴自己這不算什么,自己可以接受,到了那個臨界值的時候,崩潰就越發地一發不可收拾。
他不希望她這樣。
有時候,人的心靈也是很脆弱的,需要被安撫和陪伴,需要有一個發泄的理由和對象。
“我沒有逞強啊。”
“強顏歡笑的樣子,不好看。”
這一次,男人摟住她的動作并沒有遲疑,卻依然還是盡量地溫柔,就好像懷中的女人是什么易碎品一樣。
不知道為什么,現在的他總能在她的身上感覺到淡淡的悲傷。
羊初的話,一次又一次地浮現在他的腦海里,每浮現一次,每讓他想起一次,他就會果然是自己太不了解她。
“那我還能怎么辦呢。”
懷中傳出來的聲音一下子就沒有剛開始那幾句話冷靜,有一種隱隱要破碎的感覺。
這種時候,除了逞強和強顏歡笑,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真正的難過,哪怕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心情也不會好一點點。
大概就是……現在的她。
童野燒的地方,可是她的家,童野殺的人,可是陪著她長大,幾乎在李公館工作了一輩子的人。
而現在,回憶連同家和人,只能塵封在那一片焦黑的廢墟里。
家沒了,老頭也還躺在醫院,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可以醒過來,出于安全考慮,她也只能呆在景億居里,等著江啟明出面把所有的事情擺平。
是啊,她非常非常討厭這種無力的感覺,但好像自從童野回國之后,這種感覺就一直陰魂不散地籠罩在她的頭上,讓她的興致根本提不起來,讓她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
她想做點什么,都沒有任何辦法。
她只不過是出門去一趟李公館,結果李公館就被童野一把火燒成廢墟。
那她還能怎么辦呢。
除了聽江啟明的話,乖乖地呆景億居里面,等著江啟明的消息,等著他回來,她又還能做些什么呢。
她能做的,也不過就是在之后每一次開戰的時候,跟著黑澤曼一起做一些后方的工作罷了,好像……
“可以哭出來的,小棠。”
男人的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抱緊了她。
他安慰人的能力,說難聽點,可以是完全沒有,也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語塞,不知道在喜歡的女人難過的時候該說些什么。
他能做的,就是不放開她,在她需要的時候陪在她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