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年少氣盛,當年的阿美在處理弟弟的事情上正是這樣。阿美大學畢業的時候還跟同學津津樂道,以幫弟弟向工廠要來兩萬塊錢的賠償感到自豪,以為自己行,人生第一次單獨和錢打交道并勝出。論理,確實是阿美和弟弟這一方占理。但若論情,阿美對二叔冷酷了些,可能使二叔陷于尷尬的境地,對那個工廠主,也就是二叔的同學,就殘酷了些,他們原本收年幼的弟弟進工廠打工也是一片好心。
工廠就是不該在弟弟傷基本好后,說弟弟壞話,趕弟弟走。到底是弟弟確實不好好干應該被趕走,還是他們甩鍋,這一點沒人能說得清的。不過阿美感情上站在弟弟這一邊,阿美想一定要為弟弟做點什么,畢竟弟弟手指受傷,受了苦受了罪。所以,阿美顧不上照顧二叔和他同學的感受。
其實阿美當初送弟弟進工廠的時候,還跟二叔的那位同學相處過,互相印象不錯,甚至還在他們家住了一晚。他的這個工廠是和朋友合資辦的,在深圳福田工業區,幾年間發展不錯,正準備擴大規模。他事業順利,意氣風發,談吐幽默詼諧。
阿美和她的那個男朋友商量弟弟的事情,那個男孩本就是讀書不好,做事喜歡走野路子的。他跟阿美出主意索賠。阿美覺得有道理,斗志被點燃了。弟弟也跟阿美解釋,不是他不注意,說那個工廠有不少工傷,雖然沒有死亡的情況,有不少因傷致殘的,都是賠點錢了事,如果有人鬧到勞動局的話,工廠會不好辦下去。弟弟說自己的手指有兩個恢復的不夠好,有點僵硬,做傷殘鑒定說不定也是十級傷殘。
阿美心里有了底,開始找二叔同學談判協商。二十出頭的阿美是青澀的,她有點激憤和緊張地說了弟弟手指有功能障礙,提出要求賠償兩萬塊錢,還抖落出來工廠眾多工傷,帶著威脅的口吻說,不同意就去勞動局告。
阿美料到二叔同學會猜測,找他索賠阿美二叔有沒有參與,甚或是不是他在背后策劃的。再和他通電話,阿美直接和二叔撇清了關系。當他有點憤憤不平地說誰把你弟弟搞到廠里來的,阿美干脆利落地說那是周冰欠你的情,周冰是二叔的名字。二叔同學語塞。阿美好冷酷,她這樣說一是氣二叔在弟弟回來后對弟弟態度不好,二是暗示他同學,她和二叔那時關系已不好,二叔沒參與索賠一事。
二叔同學最終還是同意賠兩萬塊錢,從談話上看沒有情緒,也沒有討價還價。阿美認為賠兩萬塊錢事情就了結了,兩萬塊錢是對弟弟手指的賠償,阿美自始至終的態度都是對事不對人。人和人之間,包括阿美和二叔的同學,二叔和他同學,都沒有深仇大恨,所以去工廠拿那兩萬塊錢的時候,她得知那個人的老婆剛生了女兒,還大方自然地對他說,恭喜你做爸爸了。但他的反應和回話讓阿美意識到他也許認為阿美是愚蠢的。兩方對立,阿美勝出,阿美居然完全不想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不在意別人的感受。他浮躁地說誰做爸爸了。阿美聽了當即有種受辱的感覺。阿美離開的時候,他說,阿美啊,你給我上了一課。
為要賠償她背后對二叔直呼其名,甚至不惜說二叔欠他同學人情,意思是弟弟和他同學之間沒有情分,只有雇傭關系。錢拿到了手,阿美就和二叔緩和關系了,她其實害怕失去二叔的關照,想和二叔維持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