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但凡有事二叔總是第一個出現在現場,阿美痛哭流涕的時候,聽到二叔在旁邊說活活的人給治死了,有點不順耳。阿美認為就是個意外,不想把事情說的這樣慘,當然即使爸爸因自身身體原因而死,老彭也不可能一點責任都不用負,畢竟他無照行醫。但二叔的話聽了多少讓人覺得不尊重爸爸。其實他們兄弟之間的不真誠,阿美早就看出一些端倪。
弟弟說還不能去看爸爸遺體,因為警方已經介入,要派出所批準。二叔陪著阿美姐弟三個去派出所了解情況,派出所給出了兩個處理方案,一是解剖尸體,作死亡鑒定,這樣可以查清死因,查清后再看爸爸的死他自身和老彭各負多少責任;二是不解剖尸體,和老彭私了。阿美姐弟三個商量了一下,阿美對解剖有點猶豫,死亡鑒定不知要用時多久,鑒定結果還是個未知數,妹妹則認為,不解剖,爸爸死的不明不白,弟弟贊成妹妹的意見。于是,少數服從多數,弟弟作為代表簽字同意解剖。
派出所說法醫解剖過程死者一方可以請個內行的人現場監督,家屬也可以在現場看。時間定下來在兩天后。二叔和弟弟找了一個做外科醫生的親戚,他說如果是心梗或冠心病死亡,解剖過程中看得出來的,同意幫看一下。
阿美一輩子都忘不了殯儀館里的氣味,那是太平間冰柜中的一具具尸體散發出的凍肉一樣的氣味。爸爸的遺體前一天就被從冰柜中推出來放置在太平間的空處解凍。阿美走近前去看到爸爸躺在那兒,經過冷凍,身體縮小了很多,阿美確定他的靈魂已經不在了,就是一具尸體。爸爸的臉和裸露出來的身體是白色的,他的嘴巴張著,牙齒呲著,眼睛沒有閉上。阿美的目光停留在爸爸臉上,本來以為爸爸臨死前的臉會透露一些信息的,是不舍人生,是放心不下弟弟,還是什么。但阿美發現這是她的想當然,想從爸爸的臉上捕捉到什么完全是徒勞,爸爸的尸體就是一塊凍肉,一個物體,他已經不在了,連帶著他的思想和感情也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