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星堂老堂主,單君屹,年少成名,年輕時娶了一位貴族小姐。沒有人知道一個江湖青年和一位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名門淑女是怎么搭上姻緣的,但這對夫妻恩愛在江湖上是出了名。
一次武林大會,單君屹與人比武,他已是勝利在望,可他突然收手,轉身就走。在場人都怔住,喊他,“單堂主,你去哪兒?”
單君屹頭也不回,大聲說:“我夫人釀造的桃夭釀今日開壇,說好的晚上一起吃飯的,沒想到已經這么晚,只怕她還在等我要餓過了。”
眾人皆是一愣,隨即哄堂大笑,江湖人從此引為笑談。
單夫人婚后一直沒有生育,單君屹愛妻如命,堅決不納妾,收養了一義子,取名單琂,視如己出。后來,單君屹與妻子一同前往海外隱居去了,不再理江湖事,將萬星堂交給義子單琂掌管。
單琂少年老成,是個話不多、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唯一一次沖動行事是他十歲時在山林中撿到一個女嬰,這嬰兒被家人遺棄,若非遇到他,恐怕就要被林中的野獸吃了。單琂抱著她突然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一時心軟便帶她回到萬星堂,認她為義妹,讓她跟了他的姓,就取名叫單祎祎。
單祎祎如今十六歲了。
這天又有人上門提親。
夜色里,單祎祎背著包袱,偷偷從墻頭翻出去。
她回頭看了幾眼,她不明白一向慣她、寵她、愛她、疼她、護她,視她如眼珠子一樣寶貝的大哥為什么沒有像往常一樣把那個上門來提親的人打出去,不但沒有趕出去,聽丫頭說大哥還對那人招呼得十分周到。她覺得心里很不舒服,她不想再看見大哥了。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大步跑著離開。
在她身后的暗影中,一個年輕男子說:“真被單兄料中了,單小姐真就離家出走了。不過,單兄,真不擔心她嗎?”
一聲輕微的嘆息,似帶著幾分無奈,又似帶著幾分悵惘:“祎祎是個特別善良、天真、心無城府的女孩子,我倒是希望她這一生能無憂無慮,可我怕自己不可能護她一輩子……這人世間,總得讓她去見識見識。”
年輕男子的聲音又響起,“明白,單兄這是愛之則為之謀長遠。”
靜了片刻,年輕男子又問道:“單兄,你說單小姐善良、天真、心無城府,這話可是認真的?”
月色凄涼朦朧。
單祎祎沒有欣賞的意思,她只想無拘無束的奔跑。
離家出走,她覺得輕松極了,也愉快極了,她不用嫁人了,這真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突然,有一個女人好像幽靈般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那女人站在那里,看著她,臉上掛著詭秘可怕的笑容。
單祎祎停下來,也看著那女人,她長得實在是有些“驚心動魄”,五官極度扭曲著,眼睛不在眼睛該在的地方,鼻子不在鼻子該在的地方,嘴巴不在嘴巴該在的地方,她還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裙,腳上穿著一雙紅色的繡花鞋,不過鞋面上繡的不是鴛鴦,而是只蝙蝠,蝙蝠的眼睛是鑲著的綠寶石,閃著綠幽幽的光。
換一個人見到,怕是會立刻嚇死過去,不過她遇見的是單祎祎,是對什么事情都會好奇的單祎祎。
那女人吃吃的笑了,問道:“小姑娘,你不害怕我?”
單祎祎歪著頭看她,認真的問:“我為什么害怕你?”
那女人一怔,隨即笑道:“別人看到我都會害怕。”
單祎祎眨巴眨巴一雙大眼睛,道:“可我又不是別人。”
那女人怔了片刻,然后點點頭,道:“你的確有些與眾不同。”她抬起頭,望著凄涼朦朧的月,忽然間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消失在清冷的月色里。
單祎祎睜開眼,外面天色漸亮,窗外傳來人走動的聲音。
她坐起身,揉了揉一頭柔軟、順滑、凌亂的長發。
原來是一場夢啊。
真是個可怕的夢啊。
單祎祎梳洗后,換上一身淡黃色的衣裙,長發束了條金帶,她剛步出房門,就聽到樓梯上響起了一陣很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匆匆奔上了樓。那姑娘很美,神情卻很驚慌,她棕色的瞳孔帶著異域的神秘感,可此刻她眼睛里只有恐懼。
單祎祎面對著她,問:“姑娘,你出了什么事?”
那姑娘說道:“后面有人在追我。”她眼睛四面轉動著,像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單祎祎問道:“追你的人很厲害嗎?”
那姑娘點頭,“反正我是打不過他。”
此時追她的人已經追進客棧,追上了樓。
那位大漢身材很高大,動作卻很輕快。他手里提著刀,眼睛里帶著兇光,一看到那姑娘,就瞪起眼來,厲聲大喝:“臭娘們,我看你還能往哪里跑!”
單祎祎道:“你這人說話好大聲哦,好吵哦。”
大漢瞪了她一眼,發現是個小姑娘,一張圓圓的小臉肉乎乎的,一雙圓圓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小嘴一抿,臉頰上就露出一對圓圓的酒窩,她是個長相甜甜,聲音甜甜,人見了她,不由得心里甜甜的,不管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是人都會喜歡這樣甜甜的小姑娘。
大漢立刻獰笑著道:“小姑娘,快躲開一些,爺的刀可不認人,一會兒不小心劈到你身上,爺可不負責。”
單祎祎道:“刀又不長眼,自然是不認人,你難道也不長眼嗎?”
單祎祎說起話來總是透著一本正經的認真,沒有半分戲謔,偏偏這樣子侮辱性更強。
大漢臉色一變,“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他反手抖起了一個刀花,刀光閃動間他的刀已向單祎祎直劈了過來。他想嚇唬她,他以為她會尖叫著躲開,或者跪地哭著求饒,可單祎祎眼睛連眨都沒有眨,身子連動都沒有動,她只動了兩根手指,就夾住了大漢的刀。
大漢愣住,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身形嬌小的、一臉稚氣的小姑娘可以輕輕松松用手指夾住他的刀,他用盡了全力,滿頭大汗,竟還是沒法子把這柄刀從她的指縫中拔出來。
單祎祎認真的看了看他,問道:“你是想要刀啊?你想要刀,你說嘛,你不說,我怎么會知道呢?”說著,她手指毫無預警的一松,大漢收不住力,直接飛摔下樓梯。
他懵了,狼狽的爬起來,用刀指著單祎祎,咬牙切齒的吼道:“你給老子等著!”
單祎祎搖搖頭,說道:“這不行啊,我還有事,我不能等你的。”
大漢一怔,氣極敗壞的咒罵了一句,“神經病啊!”頭也不回的沖出客棧。
那長得有幾分異域特色的姑娘“撲哧”一聲笑了,她看著單祎祎時,眼睛里又是佩服,又是驚異:“你小小年紀,功夫居然這么好。”
單祎祎道:“不不不,我功夫一般,是那人功夫比我還一般罷了。”
那姑娘道:“他可不一般,他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的人物。”
單祎祎問道:“他是個大人物?”
那姑娘撇了撇嘴,道:“他可算不上大人物,他有名也是臭名、惡名。”
單祎祎又問:“他為什么要追殺你?”
那姑娘猶豫了一瞬,道:“他之所以追殺我是因為我偷了他的東西。”她又搶著說道:“我是個小偷,但我只偷那些為富不仁或者作惡多端的人的錢財。”單祎祎歪著小腦袋看她,那姑娘臉上微微一紅,又道:“你是覺得我在給自己找借口,我不是個好人?”
單祎祎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小偷,還是這么美麗、誠實的小偷。”
那姑娘嫣然一笑,說道:“你是個有趣的人,如今有趣的人太少了,不過我要趕緊走了,否則我真想和你交個朋友。”
單祎祎問道:“你趕時間嗎?”
那姑娘道:“天秤府的人要拿我,雖然我并沒有犯什么事,但我還是不想被他們拿到。”
單祎祎道:“天秤府?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那姑娘道:“是的。就是那個兩年前成立的江湖刑堂,為各家各派叛徒逆子評審功過,行巡查江湖糾紛,施以刑罰之責的天秤府。”
單祎祎道:“你成功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怎么才能進天秤府呢?”
那姑娘說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去一間酒館找耿小軼,那個喜歡在酒館里喝茶的就是愛多管閑事的耿小軼,他也是個有趣的人,或許他可以幫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