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姑婆!我回來了,我還帶了一個游方和尚回來哎,家里還有白菜和豆腐不,給人家弄點熱乎的墊墊。”柳樵夫一邊推著門,一邊拉著亓之,生怕人家跑了。
柳大娘看著自家兒子這么大還毛毛躁躁的,還拉著人家僧人的手臂大喊大叫就忍不住頭疼。
“你這憨貨,還不放開人家高僧的手臂,不要褻瀆神明!那是你能拉扯你手臂嘛!”柳大娘快步走過去拍打柳樵夫,把兒子的拉著人家手扯開。
亓之看著眼前兩位母子的互動,輕輕一笑緩緩開口:“無礙,柳施主是怕走太慢天黑柳大娘您著急,才拉著我走快些的,我也只是出來游歷的小僧,不是什么高僧,您直呼我法號亓之便可。柳施主可是說了很多大娘您做飯好吃的話,就是不知今日我可有口服呢?”
“哈哈哈哎呀!你們那和我們普通百姓不一樣,你們那是普渡眾生的人,就算你們不介意,我自家兒子的德行我還是知道的,既然你都說了,那我就喊你亓之了,亓之你就坐著,大娘我去燒火炒菜,一會一定讓你吃的飽飽的。”柳大娘高興啊,不知道兒子從哪里帶回來的高僧啊,這眼睛啊可真好看,就像月光一樣白的干干凈凈啊,一會讓兒子帶著去看看他姑婆。
柳樵夫一回家就把柴火放到柴堆旁,又去洗手,翻出家里干凈的白布拿出來,端著木盆搭著布走到亓之身邊。
“來來,和尚,你也別叫啥柳施主了,我姓柳,名平安,喊我平安就行,反正你是下山游歷,就應該入鄉隨俗喊的親切點,叫我平安兄也行,反正我一看就比你年長,還有啊我們家也沒啥好東西,這是干凈的布,你擦擦臉,一會吃飯,反正啊,葷肉你也吃不了,我們家呢...也不吃,你算是來對地方了,我娘做的大白菜可是很好吃的!”柳平安其實把和尚帶回家也是有私心的,都說和尚會驅鬼辟邪,每天拜佛肯定都有沾染了寺廟的香氣!就希望這香氣能讓姑婆睡個安穩覺啊。
“那施主..平安兄,你也喚我亓之就好,不要喊和尚了哈哈哈。”亓之只能在心里說一句‘阿彌陀佛’,擔不起啊。全寺僧人稱這個僧團的住持一人為和尚。“和尚”稱謂,極為尊貴。其余僧人則不能稱和尚。由于和尚一詞深入民間,一般也不會糾正百姓。
“可有我能做的事情,既然平安兄借宿給我,我想你一定是帶我回來見你姑婆的吧,不知可否帶我見見?”
....“你們和尚都這么厲害嘛?可以看穿人心啊...”柳平安睜大眼睛很驚訝的看著亓之。
亓之看著眼前施主張大的嘴巴和眼睛,心里不禁發笑,你這臉上都寫著啊,我肯定看的懂啊,不然你可拉不動我的啊。
“聽你說無子村的時候提起了你們柳樹村,你又提起了你的姑婆,又拉著我借宿,我便猜到了幾分,心想你肯定是想帶我回來看看你姑婆,我便同你一起來了,現在方便見一面嗎?”亓之出來游歷之后臉上的表情也多了起來,帶著一絲煙火氣。
“方便啊,現在肯定行啊,走走!”柳平安一激動又開始拽著亓之的僧袍往后院跑。
原來人的喜樂變幻無窮啊...
柳平安拽著亓之停在了一茅草屋門口,看著眼前歪歪扭扭的門,柳平安突然有點退縮了,亓之看著眼前這個前一秒激動開心的人,下一秒變成了局促的樣子,有些好奇這里面的人如今是何模樣。
“....姑婆,我帶了一個...和尚回來,我們進去啦!”柳平安鼓起勇氣開口對著里面說到。
“.....”‘阿彌陀佛’。
柳平安撩開門簾,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穿著麻布的夫人躺在稻草木板床上,周圍什么也沒有,屋頂的茅草開了一點空隙照亮了茅草屋,亓之一進來就感覺到了一道目光盯著自己,那目光里帶著解脫和期盼。
柳平安從墻角掏出了兩個小板凳,遞給一個給亓之:“坐下吧,我繼續和你說說...”
“好。”
“....這是我姑婆,她也...嫁到了無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柳平安才開口,一提到無子村,這位柳家姑婆就開始大叫不止,把柳大娘都給吸引過來了。
“快快,平安按住她!”亓之感覺到身邊一陣風閃過,柳大娘就熟練的把布塞進了柳家姑婆嘴里,亓之看著柳家姑婆不停的抖動,眼睛充血,掏出了鈴,這是誦經時使用的法器之一。用青銅、紫銅等材質所制。鈴有驚覺、歡喜、說法三義。鳴鈴以供養諸佛,稱為振鈴。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亓之拿著振鈴誦心經,安撫柳家姑婆。
“嗚嗚嗚嗚...”
“....唉,平安,你是不是又提到了...那個村子,雖然你帶了亓之僧人回來,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姑婆...她承受不了,你是不是欠打啊!”柳大娘說著說著火氣就上來了,為這個沒腦子的兒子操碎了心,你說你商量一下再來啊。
“我!我..就是希望姑婆早點好起來,姑婆這病都是心魔,大夫都說了是她自己不放過自己,我就是不想看她繼續自我傷害折磨自己...嘛。”柳平安越說越小聲,其實自己也知道自己太著急了,可是從小到大看著姑婆...都是傷,這不是難受嘛...
“凡人要度苦厄,了生死,成大覺,非從自心下手不可。這心經所說的破三障:報障,業障,煩惱障。于者活于人世,遭受的苦難與困苦,內心的惱怒之火,皆是來自這三障,如若破三障皆可渡苦厄,如今柳家姑婆你這身體便是正報,剛剛看你抖動的時候身體都在晃動,就代表你的身體是正常的,而現在的癱瘓便是遭遇的果報身,是心病,與今生所種之果有關。
貪和嗔均來自于癡。癡就是執迷不悟,迷真認妄,迷戀于世上形形色色的東西,名、利、財、物、色……,執妄為真,追求不已。追求不到就嗔恨,欲望無止。倘若我們能明白一切都是夢幻泡影、皆不可得的道理,正如《圓覺經》所說:‘知是空華,即無輪轉。’知道世上一切東西都是空花水月,都是假相,實際上并不存在,你還去追求它干什么?不去追求了,還會有什么生死輪回的煩惱嗎?所以說,癡是產生貪嗔的根源。
如果你不追求那欲望,便不會產生貪嗔,你受著那生子帶來的名利,享受著物,你穿帶過的衣物,食之的肉糜,享受的夸贊,皆是你那些受苦厄的女娃所付出的,就算你當初不知道,可是‘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若你心里既是凈空無見,白天沒有想象,夜間自無亂夢,正如千眼千手,圓照十方,豈有顛倒?
凡人恐怖,先有一個得失心,就是有我的果,正是六道生死的種性。你做的噩夢你真的沒懷疑過嗎?那些女娃們以自身之力呼喚母親入夢,以自我消耗生魂之力祭祀食夢貘只為了托夢給你們,柳家姑婆真的沒看到嗎?”亓之看著柳家姑婆身邊薄弱的生魂,已經凝聚不起來了。
“......”
眾人聽著亓之的話,沉默不語,柳大娘這么多年吃齋保佑自己自己夫君的姑姑,不就是直道認為自家這位姑婆是不知情的啊,現在...
柳平安就是個憨憨,這個時候也憋不住直接就問出來了:“姑婆!你是不是做過噩夢!你知道那些人做的事對嗎!”
柳家姑婆閉上眼,抿嘴,腦袋里都是那夢里的場景,她知道那個孩子就在身邊,可是.....造孽啊!眼淚劃落,一閉眼夢魘就來了哈哈哈,真好,在夢魘里還能看著你。就是因為知道那是自己孩子啊!我怎么敢啊!怎么敢承認...娘是罪人啊,就這樣阿娘陪著你....
“她,已經凝聚不起來了,若是再不去地府,便魂飛魄散沒有轉世了。”亓之看著陷入魔怔的柳家姑婆,既然罪惡已經犯下,又何苦這樣掙扎不放呢?明明已經遲了,現在繼續這樣折磨自己不過是枉然,何苦?
“.....”
“....”
“她?誰...”柳平安剛剛開口問詢。
“高僧!救救她!”本來閉口不言的柳家姑婆聽到亓之所說的她,慌張不已張開眼睛,眼里都是紅色的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