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早晨，已經(jīng)有些霧蒙著，也無一點風(fēng)。

“小姐，外面天氣有些冷了。”春生端著一盆熱水進門，哆嗦了兩下抱怨道，“小姐你不知道，樓下可都忙成一團了。”

蘇清綰卻似未聽到一般，在梳妝臺前默默站著。眼睛直直望向某處，有些出神。梳妝臺的右上角放著一枚瑩白玉佩，鏤空的圖案，圓潤的底色，熟悉的刻印文字。

蘇清綰淺淺一抬嘴角，她倒差點忘了，今天是二哥訂婚的日子。

“二少爺！”正這時忽然聽到春生驚訝的聲音，“你怎么來了，今天不是……”蘇清綰一轉(zhuǎn)身，看到蘇錦楓就在門口站著。

“二哥。”蘇清綰輕輕叫了一聲。蘇錦楓在門外靜靜的看著她，半晌才說，“綰綰，你不去也是好的。”

蘇清綰低下了頭，并未說話。

“綰綰。”他突地又叫了她一聲，蘇清綰抬頭看他，蘇錦楓卻面色無常的笑笑，“我有些話要對你說……你等我回來。”

蘇清綰點點頭，轉(zhuǎn)過身再沒看他。

午時一過，蘇府便十分安靜了。蘇清綰和春生出了房門，打算去庭院里散散步。剛行至樓梯轉(zhuǎn)角，就見迎面走過來一個人，深灰色長衫，看樣子是蘇府的下人。

那人走過她們身旁時，不輕不重的撞了蘇清綰一下。蘇清綰正要說話，突覺右手被迅速塞進了一張紙條。蘇清綰微怔，然后不動聲色的攥緊了手心，那下人立在一旁不停的低頭認(rèn)錯，“對不起，小姐，對不起，我是新來的……”

春生看蘇清綰并無大礙，面上也無責(zé)怪之意，便只象征性的訓(xùn)了他一句，“你以后小心著點。”

那下人連聲應(yīng)著退下了。蘇清綰回頭深深看了那人一眼，才轉(zhuǎn)身下了樓。

正午的陽光觸面溫暖不算熱烈，蘇清綰慢慢踱著步，春生扭頭瞧見身旁的花開的好看，轉(zhuǎn)身放開挽著蘇清綰的手，走過去細(xì)細(xì)看了起來。

蘇清綰心下微提，捏了捏手中的紙條，抬手打開來，紙條上有兩行字。

綰綰，晚上七點，我在后花園等你，切記一人前往。

字跡與她的十分相似，是二哥。

蘇清綰看完之后皺了眉，二哥這是什么意思，今晚七點不是他的訂婚宴嘛。蘇清綰攥緊紙條，看向遠處，滿目的樹枝蕭條，一片單薄景色。

上海的夜色繁華，今晚的大世界更是熱鬧非常，車輛絡(luò)繹不絕的駛?cè)耄嚿舷聛淼娜朔歉患促F，甚至有鮮少露面政界要員前來捧場，打著領(lǐng)結(jié)的服務(wù)生忙著行禮接應(yīng)，不敢有一絲懈怠。

又一輛黑色轎車駛來，領(lǐng)隊的服務(wù)生一看牌號，立刻朝后使了個眼色，兩個服務(wù)生從后面跑上來一邊站了一個，面上甚是緊張。右邊的等車停穩(wěn)，低著頭拉開了后座車門，聲音恭敬。

“二爺。”

顧紹霆一抬手，面無表情，披了外套抬腳就往里走，周斂自后緊跟兩步行至顧紹霆身旁，低聲報告，“二爺，到了。”

顧紹霆目視前方，聲音平淡，“什么時候？”周斂回道，“消息上說是今晚，時間是凌晨左右。”

顧紹霆點點頭，又確認(rèn)一句，“丘十去了沒。”周斂低頭，“去了，跟著去的都是身手過硬的，二爺放心。”他雖這樣說，卻還是微不可見的皺了眉，像多少都有些擔(dān)心。

行至?xí)觯櫧B霆停下腳步，取了一杯紅酒，看周斂一眼，意有所指，“別太保護他，該讓他自己闖一闖了。”周斂心下感激，頭愈發(fā)低，“周斂明白，多謝二爺。”

顧紹霆喝了一口酒，視線掃到不遠處的熟悉身影，他朝周斂微微示意，周斂一點頭退了下去。顧紹霆舉了酒杯笑著迎上去，“黎叔叔。”

黎平瑄轉(zhuǎn)身看到顧紹霆眼睛一亮，他走過來拍拍顧紹霆的肩膀，“紹霆，可是好久不見了。”黎平瑄說著抬頭細(xì)細(xì)看了看他，又似嘆息，“我們顧黎兩家，真是可惜了。”顧紹霆只當(dāng)未聽到，稍稍舉杯，“黎叔叔看起來身子骨還是如此硬朗。”

黎平瑄爽朗的笑了兩聲，“還是老了，老了……你父親身體可還好？”

顧紹霆微微笑著，“父親身體康健，他昨日來電還托我替他向您問聲好。”黎平瑄到底有些感慨，“將軍安康就好，黎某改日一定登門拜訪。”

顧紹霆飲了一口酒，眼角微鋒，“您客氣了。”

天色漸暗，蘇府入夜之后更顯安靜，春生鋪了被子望望窗外，“小姐，你瞧，天黑的越來越早了，這還不到八點呢。”

蘇清綰亦望望窗外，思慮半晌終是站起身來，“春生，我出去一趟。”

春生看看她，轉(zhuǎn)身下了床，“小姐，天這么黑了，你去做什么？我陪你去吧。”蘇清綰搖搖頭，披了外套往門外走去，“春生，你不能去。”春生愣在原地，看著蘇清綰的背影疑惑的皺了眉。

蘇府的后花園靜謐無聲，入夜飄來些風(fēng)聲，倒有些嚇人。蘇清綰拉緊外套走到花園當(dāng)中，眼神探了兩圈果然看到前面有個人影，蘇清綰盯著那人心頭一緊，看那身形，卻并不是二哥。

那個身影隱在暗處，只露出一雙眼睛，見她來了他聲音低沉，“蘇小姐。”蘇清綰突地心底警戒，一邊慢慢往后退步，一邊問，“你是誰？”

暗處的那個人似輕輕笑了，“您不用知道我是誰，只是我們爺今天有件事想請您幫個忙……”說著他的聲調(diào)驟然轉(zhuǎn)低，竟透出一絲陰狠來，“蘇小姐，得罪了。”

蘇清綰心下一沉，立刻轉(zhuǎn)身，卻未料早有兩人埋伏在她身后，其中一人見她轉(zhuǎn)身趕緊上前用手帕捂住她的鼻口，蘇清綰只覺有嗆人的氣味直沖入肺，片刻間便頭昏的失了知覺。

大世界的會場觥籌交錯，已近尾聲。顧紹霆閑閑端了杯酒立在一旁，頭微覺有些漲，他正要轉(zhuǎn)身，就看到周斂從門口急急跑過來。

顧紹霆立在原地等他過來，周斂面上著急，不似往日冷靜，“二爺，出事了。”說著附身過去交代原委。

大世界的燈光亮白如晝。

周斂說完，顧紹霆臉色一變，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使勁，“查出是誰下的手了嗎？”周斂搖搖頭，皺著眉猶豫一刻又說，“都在府外守著，也沒看見人出來，不過多半是……”周斂又低頭過去悄聲說了個名字。

顧紹霆眼神驟冷，放下酒杯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聲音冷得像塊冰。

“去十六鋪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