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升初的暑假,對我來說特別漫長,因為重點中學的分班考試發揮失常,我沒有考進重點班,安琪兒的爸爸說,不進重點班也沒什么的,孩子在哪個班都一樣,但是我感受到了他的嘲諷。媽媽罰我背完整本的唐詩,我還因此又挨了幾頓揍。每天聽著羅北在樓下喊我的名字,我只能探出個腦袋擺擺手,示意他我出不去。
家里沒有黑膠唱片機,我只能把黑膠唱片小心翼翼得保存起來。只是沒想到,這一放,就是五年。
不知道怎的,最終我還是進了重點班。開學那天媽媽對我說,是爸爸托了關系才讓我進了好班,還說我從小學就花錢,初中還花錢。如果高中還考不好,就別念了。
剛踏進新班級,我就看到了安琪兒。
其實早就知道我倆是一個班了,看她興奮得沖過來擁抱我,我卻一點都不高興。我不喜歡她爸爸,也不那么喜歡她。每次看到她,都能想到她爸爸的語言傷害到了媽媽的面子,也因此傷害了我的假期。
由于初中距離小學不遠,生源相同,所以這所學校里八成以上的學生,都是原來小學的。我這個班級里的學生,也八成都是之前的。但是,卻沒有欒雨、鄒亮和羅北。
鄒亮和羅北被分到了一班,而我是八班。
打量了一圈,我看到了張龍。那個在幼兒園用機器人打我的男生。他現在已經很高了,和羅北一樣高。
張龍改了名字,叫周同龍,因為爸媽離婚,他隨了媽媽的姓。
他沒認出我。我覺得有點幸運。畢竟沒有考上重點班,在我的心里,走后門進來的,算是恥辱。
還有宋智雅,她更漂亮了,也會畫一些讓女同學們羨慕的妝,畫畫的功底在她的臉上展現的淋漓盡致。她的性格越發潑辣了,每次出門,都有幾個男生女生做她的小跟班。我一般都會離她遠一點。
之后的一年里,我幾乎沒有抬起過頭,由于之前沒有養成好的聽課習慣一直靠自己的小聰明自學,初中的課程難度增加之后,成績也從第一次班級測試的前幾名下降到了班級中游。羅北和鄒亮用盡各種辦法都沒有讓我提起學習的熱情,我開始變得悶悶不樂,喜歡躲在角落里不想被關注。我得衣服開始變得全是黑色,甚至話也變得少了起來。
新班級里,我有了新的同桌,林梓。
林梓是個高個子短頭發的女生,性格豪爽,笑起來走廊盡頭都聽得見。在我眼里,她除了成績不好,什么都好。
我還是習慣性得和羅北一起吃午餐,一般都是去他班吃,鄒亮也會和我們一起,他的零花錢總是很多,也會經常有零食分給我們。由于我的話變少,更多的時候變成了羅北和鄒亮聊動漫,我在旁邊聽著。吃完飯后,我會去洗碗,羅北和鄒亮會去小賣店買雪糕或者糖果給我吃。
和安琪兒的關系開始變得疏遠許多了,雖然放學還會一起走,但是我和羅北不會再繞路送她了。安琪兒的爸爸意料之中得被分到了我班做英語老師,他上課非常喜歡提問我,可無奈我的英語基礎真的很爛,小學還湊合,到了初中就漸漸跟不上了。時間久了,安琪兒的爸爸也放棄了。
初二時,我的成績徹底墊底,再怎么自學也趕不上了,而聽老師講課總是五分鐘聽不到就困得不行。當初對付媽媽絮叨,三句話內便開始放空的本事,現在已經變得不需要控制,便可自動釋放了。由于身體素質不錯,加上性格內向需要宣泄口,爸爸決定送我去學武術。
沒想到,教練看著我都直搖頭,覺得我身材矮小,肯定吃不了摔打的苦。
走了好幾家武館都沒有結果,就在我想放棄時,我在一家武館的宣傳上看見了林梓。她居然是武術助教。
就這樣意外得,我被林梓的武館收了,每天白天林梓是我同桌,放學后就變成了我的教練。每周六周日還要被拎出來加練。幾個月下來,我也和林梓一樣,在寬大的校服下邊藏了已經一身的肌肉。曾經練琴的那雙手,也因為每天的打拳變得粗大了一些。
為了方便,我還剪掉了一直留著的小辮子,之前的小裙子也再也不穿了,每天都是和林梓一樣的運動服,走在路上也總被路上的爺爺奶奶誤認成了男孩子。
那時候我空余的時間都泡在拳館里,每天加量的訓練,讓我的肌肉酸痛難當,經常性的擊打和肌肉韌帶等拉傷也讓我留下了很多內外傷。很快的,我就變成班級里最突出的學員。媽媽說,我打拳比練琴用心得多。我自己心里清楚,是因為看著那些從小就打拳的同學們,我不想被落下太多。
有一天,班級里的大姐大宋智雅走到我面前,說見我每天零食不斷,想向我借點錢。
我說零食都是別人買的,自己沒有錢。宋智雅看我也沒怎么理她,有點不高興,卻也不能怎么樣。林梓看我還能應付,也翻個身繼續睡覺了。
第二天,宋智雅又來,還帶了四個同樣張牙舞爪的女生。她們的聲音很尖,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林梓有點不高興,瞪了她們一眼,宋智雅開始挑事,連拍桌子問林梓為什么瞪她,如果她不能道歉,就讓老師來評理。面對這些女生的無中生有,我脫掉校服外套蒙頭趴在了桌子上,林梓也有樣學樣蒙頭睡了。我倆在衣服下相視一笑,然后閉眼裝死。我感覺到宋智雅用她的手指狠狠地戳了我幾下,有點疼也有點癢,不過一想到如果我要是說出來,林梓費炸了不可,就又憋回去了。
課間時間很容易蒙混過去,可放學時間就慘了,無論是賴在班級不出門,還是正常放學,都會被圍追堵截。我倆還趕著回家換了背包去上課,所以就沒想耽誤太長時間。
于是,當我又被宋智雅圍堵的時候,我問她們要借多少錢,然后打開錢包扔給了她們。
林梓不理解為什么我借錢給她們,畢竟她們一定不會還。
我說,如果我選擇武力解決,可能需要賠的錢更多。
又過了幾個月,我可以參加一些民間的演出了。我在空中旋轉著做出一個又一個標準的動作,收獲著一場接著一場的掌聲。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班級里的女生還是會向我借錢,加起來快有爸爸一個月的工資了,林梓提議把這件事告訴老師,可我不相信她們會承認這件事,而且金額太難統計了。想來武館老板會給我們這些未成年助教一點零花錢,還夠應付這些女生的胃口,找到合適的機會,再敲山震虎吧。
很快的,武術比賽開始報名了,我和林梓也開始緊張的準備起來。
“最近幾天感覺你反應有點慢啊!”林梓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拳笑著說:“你看,之前的你會躲得很快,現在你好像年紀大了一樣。”
“可能是生理期到了吧,挺好的,不然比賽時候生理期就慘了。”
我倒是沒覺得自己反應有變慢,但被林梓這么一說,確實覺得最近有點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
那是個周三的一個課間,我記得自己還很期待即將到來的音樂課,林梓突然湊在我耳邊小聲問我:“你和羅北什么關系?”
什么關系?朋友呀!我被林梓搞得一頭霧水。
“沒別的關系?”林梓笑嘻嘻得追問。
別的關系?沒聽說我倆是遠方親戚呀。我在心里查了一遍族譜,連個姓羅的都沒有。
“沒關系就行,一直勒索你的那個女生,宋智雅,她在追羅北。”
我差點一口氣沒順過來被嗆死。
“誰?”
就在我想要確認的時候,突然眼前一黑,這個世界消失了。
快跑!
有個聲音和我說。
我開始拼命得跑著,但是怎么都看不見光。
我開始覺得呼吸困難,好像小學三年級運動會上在跑三千時那種缺氧。我玩命的跑,卻覺得自己越來越輕。風一吹就偏了方向。
這時,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別過來!不要動啊!”
我才想起來,這是哪里?
仔細聽,又聽到了林梓和同學們的聲音。
我在哪里?
等我再次看見光,眼前是媽媽。媽媽帶我去了醫院,查出了心律不齊。同時,發現了我的不對,媽媽似乎也和老師談了我在學校被勒索的事情,老師找我核實情況,我擔心宋智雅回頭找我麻煩,就沒說太多。反正老師也不能幫我解決問題。宋智雅向同學借錢這件事根本不是秘密,但凡老師有辦法能解決,我也不會被被勒索這么久了。
心律不齊不是大病,就是參加不了比賽了。
林梓來安慰我,我說就此止步我也挺厲害了,誰敢笑我,我就揍他。
“確定不是因為羅北?”林梓斜著眼睛沖我笑。
“連你也揍。”我在林梓面前晃了晃拳頭。
羅北來安慰我,我說又死不了,怕什么。
“宋智雅是不是真的在勒索你呀?”如今的羅北已經脫去了一些肉感了,仔細看看,還是挺好看的。
“我告訴你,你的初戀不能隨隨便便給出去!”我無語得想從病床上跳起來打他幾拳解解氣。
鄒亮沒有安慰我,他說:想哭的時候能哭出來,也是一種堅強。
然后我就哭了,鄒亮見我哭個不停,走了。
初三,我開始逃課,每天都泡在拳館里,不是我喜歡練功,而是無法面對自己慘烈的成績。爸爸媽媽開始為我的未來擔憂,爸爸問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說反正是不想讀書了,我不是學習的料,怎么學都學不好。
爸爸說,那就試試,在我正常發揮的情況下,如果可以考上高中,我就繼續讀,如果考不上,就算了。我答應了。
就在我逃學的時間里,突然有一天中午林梓跑來拳館和我說,羅北出事了。班里的周同龍說他是個流氓,小時候剪女生衣服。搞得全校皆知,老師找家長了解情況,現在聽說羅北人失蹤兩天了。
我一瞬間血沖腦門,撒開腿就往學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