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楊曉明回來了，董冬冬又被調走和別人同桌了，接下來的幾個月里，楊曉明又開啟了“楊老師”的身份，我的成績終于在第三次模擬考試里超過了本科線。

轉眼，就到了高考日。

那一天，我和楊曉明被分到了一個考點，羅北去了另一個學校。這是我和羅北的第一次分開，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再也沒見過羅北了。

“考試不用緊張，語文你可以先寫作文，反應速度、寫字速度和日常積累都是你的優勢，然后做大題，你的閱讀理解也從來都很穩很準，默寫填空最后做，你的背誦能力雖然不弱，但是聯想能力太強，經常驢唇不對馬嘴。相近字也經常混淆。其余正常發揮，考到130問題不大。放輕松。”

“考試不用緊張，雖然基礎太差影響了你奧數的實力，可是拔高題依舊是你的優勢。函數是你的短板，但是它只占比百分之4，遇到直接跳過做下一道題就行，最后一道大題二選一，參數方程你似乎還不太理解，如果審題發現自己不理解，換另一道絕對值不等式和最值的題，你問題不大。正常發揮，考到95分不成問題。加油。”

“考試不用緊張，文綜的地理是你的強項，你甚至可以拿到滿分，其他隨便答一答輕松過百的。歷史雖然是你的短板，重點的時間點你一個都記不住，選擇題就蒙吧，大題記得學會抄題，答案都在題目里面，政治同理。放輕松，你可以的。”

“最后一科，英語，短文改錯10分，作文25分，這兩個我不奢求你會。剩余全是選擇題，一共75道，115分，由于高考選項的平均性，如果你全選一個選項，那么你會穩獲四分之一的分數，但是你是美術生，很多學校會對英語成績有要求，所以你必須要考到及格分。不過別怕，你的語感很好，如果實在看不懂，就把所有的選項帶進去讀，你認為讀得通的一定是正確的。加油。”

就在楊曉明的打氣中，我度過了人生中異常緊張的兩天。

接下來就是等成績了。

楊曉明說最好不要對成績，會影響心情。我就真的沒有對，沒心沒肺得玩了幾天。終于不用背古詩了。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即將出籠的小鳥。

成績下來的當天，楊曉明第一時間給我打了電話，問我要報考哪所大學。

我文化課成績真的很理想，甚至可以直接報考大學了。我最想去的地方是云南，聽說那里特別美，媽媽也想讓我去遠的地方見見世面，爸爸舍不得，所以最終我決定去隔壁市的師范學院。

“你想做老師？”

“不是，因為師范便宜呀。”

我腦海中又想起了爸爸說自己供不起我學音樂時的無奈。

“我知道了。”

沒過幾天，學校就通知我們返校填寫志愿，楊曉明看著我的志愿單，皺了皺眉頭。

錄取通知書很快下來了，我本以為自己會被師范學院錄取，結果卻等來了廣州一所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錄取專業是園藝。

以我的分數，沒可能考進這所大學的，而且，我沒報考這所大學呀。

爸爸媽媽很疑惑，可畢竟這比我報考的學校都要好，糾結了一會，也就接受了。

不出五分鐘，我接到了楊曉明的電話。

“錄取通知書收到了吧。”

“楊曉明，別告訴我這件事和你有關系。”

電話那邊沉默了。

“楊曉明，難道你不應該給我個解釋嗎？”我有點生氣了。

“你想聽嗎？”

“想不想聽你都得解釋一下吧。”

“見面說吧，一個小時后學校籃球館見？”

“一小時后見。”我掛了電話，和爸爸媽媽打了招呼，換身衣服便出門了。

我差不多半個小時便到了學校，籃球場上，遠遠地看到有一個身穿運動服的男生正在打籃球，兩個女生坐在下邊正在玩手機。我沒多想準備在門口買兩瓶水拿進去。

“喝冰的對女生不好。”

突然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嚇了一跳，肌肉記憶得向后一個肘擊。誰知卻別一雙大手輕易得化開。我的肘部隨著他的掌心在空中畫了個半圓。

是個高手！

我轉過身，卻撞到了一個強壯的懷里。只是我被一個什么東西咯了一下。還以為是楊曉明胸前的扣子，發現他穿的是襯衫。

“你出門忘帶腦子了嗎？”

“你大鬧天宮都不會忘帶毒舌嗎？”

楊曉明低下頭不說話了。

“喲，果然一物降一物啊。”球場上的男生不知什么時候走過來，笑著說。慌神間，還以為楊曉明瞬移到了球場去。

這不是楊曉德嗎？脫了正裝，笑容燦爛的樣子，還真有點認不出。

楊曉明給我拉到了身后，冷冷地說：“我警告你，離她遠點。”

“不會吧，這么土？”一個梳著高馬尾臉上帶著妝的女孩皺著眉頭說。

“楊曉馨！”楊曉明的言語已經冷到了冰點，楊曉德趕快把高馬尾的女孩子往后拽了拽。

“你好，我叫楊曉惟，經常聽曉明提起你。”另一個女孩子說了話，她溫柔、端莊，只是在她的眼睛里，有著楊家獨有的冷漠和銳利。

就在我準備說話的時候，楊曉明按住我，先回了話：“沒什么事你們回去吧，見也見到了，回去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吧。”

“區區處長的女兒，有什么資格進我楊家的門。”那個叫楊曉馨的女孩子嘟囔了一句，聲音很小，卻被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楊曉明以我根本反應不過來的速度一把拽住了女孩的馬尾，然后一拉一推，把女孩直接摔到了地上。

“憑我喜歡。”楊曉明面無表情地說。

“哥！你別忘了你的承諾。”摔到地上的女孩子沒頭沒腦得說了這么一句。

“不要挑戰我的忍耐度。”楊曉明卻是對著楊曉德說的。

楊曉德一瞬間換了表情，低頭一言不發。

“滾。”

楊曉明的背影，擋住了三人離開的路，等他們走遠了，楊曉明才轉回身來，看著我，好像楊曉德附體一樣，低著頭一言不發。

“所以，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你想從哪里聽起呢？”

“我可以知道的全部。”

楊曉明坐了下來，抬頭看著我，用低沉得聲音說：“對于我，你沒有什么是不可以知道的。”

我跟著坐下來，等著他的解釋。沉默了半天，楊曉明用一個很低沉的聲音輕輕地對我講著屬于他的故事。

楊曉明出生在一個神秘的大家族里，所有的孩子從出生那天起就肩負著整個家族的期望，按照家族繼承人的標準培養著。那些電視劇里狗血的劇情，在他的生命中居然都只是皮毛。楊曉明這一代剩下的四人名字按明德惟馨排序，但沒有一個人身上擁有所謂美德，他們從小被當成蠱蟲一樣培養著，從小經歷著世間最壞最惡最黑暗的東西。家族對繼承人的培養并不是單方面的，每個角色都有需要擅長的方面，第一順位是商業頭腦，第二順位是政治能力。第三順位是科技，第四順位是藝術。雖然楊曉明是長子長孫，但最大的威脅卻是這三個弟弟妹妹。

“你總說我是神經病是變態，但在他們面前，我敢說自己是個善人。”

楊曉明低著頭看著我的手，接著說：“在我的家族里，只有不達目的不罷休。哪怕是用強迫的方式，無所謂別人的感受，自己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所以……”

我沒有接話，只是等著他說。

楊曉明頓了頓，接著說：“所以當我家人發現我喜歡你之后，就打算讓宋柯把你處理掉。”

“宋柯，是誰？”

“宋智雅的父親。”

楊曉明說完，又陷入了沉默。

“所以你找到公安局的副局長李叔叔？”

“是局長張建樹，我記得他們盯宋柯很久了，也知道他認識你爸。一定不會不管你的。”

“你認識公安局局長？”我簡直被他的話驚住了。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楊曉明家里的貿易公司有多大的影響力，他們從小跟著父母一起耳濡目染生意場的事，小小年紀便熟知黑白兩道的人，是我根本想象不來的。但那個時候，一些級別低的官員已經開始賣楊曉明兄弟四人的面子了。

“真夸張啊！”我感嘆道。

后來，楊曉明說自己答應家人了一些條件，他們才同意放過我，并給楊曉明轉學。但是一中畢竟是最好的中學，轉去二中履歷不好看，所以，就辦了借讀，雖然他的人去了二中，學籍卻還在一中保留，這樣，才出現了之后又轉回來的情況。

“那你是答應了家人什么條件呢？”

楊曉明笑了：“知道我喜歡你什么嗎？你永遠會在意別人，和我家人的自私簡直完全不同。”

楊曉明就那么看著我，幾分鐘后，他緩緩開口：“剛轉到二中的時候，我簡直要瘋了。看不到你，真的特別難受。后來我經常跑出來去一中看你，直到我看不到你了，才知道你去學了美術。你知道嗎，在美術教室看見你之后，我開心了有一個月。每天就是看著你電話號碼都很開心。一直到我再見到你，看到你哭了，我以為是羅北干的，那一秒我把他撕了心都有。你那么好，怎么可以有一點不開心甚至到哭呢。”

“真傻。”我嘲笑道。

“我也覺得自己傻，但沒辦法啊，我控制不了自己了。所以很抱歉，改了你的志愿。我不希望你因為錢或者什么原因去一個不喜歡的學校或者專業，私心得說，因為我不得不選擇這所大學，但我真的不想你離開我。所以，我就私自篡改了你的志愿，因為你的成績進不了這所大學，不過這個專業的錄取分數并不高，所以我就想著先把你弄進來，然后再調專業……”

楊曉明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后，他不說話了。

我很生氣，又發作不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站起身，長長的嘆了口氣，說：“楊曉明，進了重點大學確實是件好事，我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還不能接受。很抱歉。”

說完，我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