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未亮，新元便和阿奶乘坐首班車，往隔壁市某個鎮，山溝溝孤兒院趕去。
“阿元呀，真不用和你爸媽叔伯通下氣先？”阿奶依然有點惴惴不安，幾十年的心愿，突然就要實現了，竟然有點不真實。
“奶，不用。你現在和他們通氣，他們保準一哭二鬧三上吊阻止。我們就讓生米煮成熟飯，程序走完人領回去再說。又不用他們養，管他們的。等你養不動了，我畢業賺錢了也能養。反正就是不能讓觀音廟斷了香火?！?/p>
新元視乎變成阿奶的主心骨，看著那張生機勃勃的臉，阿奶那顆不真實的心安定下來。
“好好好，不用你養，阿奶有錢?！卑⒛虊旱吐曇粼谛略呎f道，然后比了個三的手勢。
“哇哇哇哇哇哇...”新元夸張的張大了嘴，偷偷給阿奶豎起2個大拇指，逗得阿奶咯咯笑。雖然新元不知道阿奶那三根手指比劃出的是13萬還是30萬。聽阿奶說，這回凈凈不是白收養的，要給孤兒院捐8萬塊錢才能手續齊全帶走人......等人領回來有的是花錢的時候。
轉了山路十八彎，終于到了那個....簡陋的孤兒院，是真簡陋。要不是阿奶說自己來過很多回，中間人也在場，證件也都齊全。新元總能把這個地方和某種非法兒童收容所聯系起來。小孩不多，二十來個，工作人員十來個。
“這些都是挑剩下的，孤兒院經費有限......”
新元聽了老院長和阿奶長達一個小時的敘舊訴苦，總結就是沒錢，這些略微有暇的孩子已經成為負擔，養不起......
進了大廳，見到那二十來個孩子，新元真有被刺傷到。唐寶寶、白化寶寶、四肢不協調的，不停抽搐的....那些缺胳膊斷腿的娃反而看起來正常些。新元心狠狠的抽痛了下。阿奶許是來過好幾回，熟練的拿出背來的兩大包供果點心，分給圍著她團團轉的小孩兒們。
“你阿奶不容易，來了好幾回。你看，角落里那個乖乖巧巧目不轉睛看你阿奶笑的小女娃就是凈凈。你放心，這個娃我觀察了很久，是個正常人，本分善良。丑是丑了點還沒了右腿，這樣正好沒了成家的心，應該能接你阿奶衣缽。”中間人絮絮叨叨介紹起來。
新元看過去，原來她就是凈凈。瘦弱的像只小雞仔，皮膚黝黑長相平庸，安安靜靜立在外圍，清澈的眼眸里藏著害羞與小心翼翼。
“那個呢？”新元看向人群中鶴立雞群的一個小姑娘，白白凈凈笑的跟朵花兒似的圍著阿奶“奶奶奶奶”叫個不停。
“炫炫呀，當初最先看上的就是她，不合適?！敝虚g人壓低聲音說道，“太機靈，太活泛，主意太大，耐不住寂寞。你別看她看起來正常，是個陰陽人。”
“什么陰陽人？”新元驚訝。
“就是雙性人。上個收養她的家庭給做了手術，去掉男性器官，雖現在是女兒身，但是沒了子宮生不了娃。上家養了三年就送了回來?！?/p>
“什么？被送回來？”
“是呀，聽那家人說，脾氣壞，懶惰，天天往外跑，不愛讀書，愛和男孩子玩兒......反正問題挺多的。”
“哦?？雌饋泶_實很機靈。”新元喃喃自語。那小孩視乎發現新元在觀察她，回頭沖新元露出個大大甜膩膩的笑，并不怯場。新元也回了個客氣的笑。轉頭觀察起她的準小妹，凈凈。和其他小孩比起來，她家凈凈小妹安靜內向許多。新元在這娃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時候的影子，到哪都是躲在角落，沒存在感，生怕犯錯惹人嫌。這種性格很容易養出討好型人格。
中午吃飯時，新元給凈凈夾了筷子菜，羞的女娃頭都不敢抬......視乎想說“謝謝”，那句謝謝又卡在喉嚨里吐不出來。漲得小臉黑紅黑紅的。真可愛，和她小時候剛去養父養母家一個樣。
“姐姐真好，姐姐真漂亮?！弊谂赃叺撵澎抨柟鉅N爛的說道。
“謝謝。你也很好，要好好讀書哦?！毙略矈A了筷子菜給炫炫還有旁邊紛紛遞碗過來的小娃們，她從來不拒接別人直白的好意，也不去深思人家背后的語境。與人為善，但堅定自己的決定。
下午，和老院長、中間人坐上孤兒院唯一的車，跑了好幾個地方，辦了好多手續，簽了好些字（阿奶不識字，她代簽），終于合法收養了凈凈。給孤兒院捐了8萬塊，又給中間人8千勞務費。新元和凈凈一人一邊攙著阿奶回家去。凈凈雖然缺了條腿，拄著拐杖走路半分未受影響。看來沒少練。
回去的山路上，遇到炫炫。那雙充斥著憤怒怨恨的眼死死盯著新元。
“姐姐，為什么不選我。我比她好?！毙∨?。
新元直視小女孩的眼，“你很好，但姐姐那不適合你。我們那是寺廟，吃齋念佛，每天早上3，4點就得起床做早課，沒電視沒電腦沒手機沒朋友，還沒法天天往外跑。凈凈過去可能書都沒得讀，人生一眼望的到頭，青燈古佛，生活淡如死水，......這種苦你受得了？”
“不對。你們都沒剃頭光，他們說你以后還要念大學?！毙∨薏桓市?。
“阿奶拜的教派不一樣，不用剃頭。修行外在都是苦的，修得是心靈上的寧凈。我不一樣，有爹媽，以后也繼承不了阿奶的衣缽。阿奶前前后后收養了4個沒有佛緣，沒辦法繼承她衣缽只能祖孫相稱的小孩，不缺孫女。她現在老了缺個能繼承她衣缽的徒弟。明白不？”新元認真解釋。
見小女娃依然不甘心，新元繼續勸到，“炫炫，你很優秀很聰明，記住一定要好好讀書，能讀多高讀多高。姐姐現在活的不輕松，像我們這種人只能靠自己靠學習來改變命運。將來你要考上大學，來找姐姐，姐姐資助你?！?/p>
“那我怎么找你?！迸⒀廴νt。
新元給她留了小廟電話號碼補充到，“考不上就別打來，姐姐自己還是學生，條件有限?！毙略牒昧耍褥澎耪嫔狭舜髮W，滿18，按他們孤兒院條件，應該不會再管。那也是6年后的事兒，6年后自己正好大學快畢業。她決定一上大學就開始兼職賺錢，資助一個大學生完成學業應該沒問題。
炫炫在不甘與欲言又止中被孤兒院阿姨拖走。
“炫炫，我在大學等你......”新元對著那小小的身影大喊，這是個有野心的娃，挺好......
回去路上，凈凈一直很沉默。孤獨的望著車窗外，一只手緊緊抓住阿奶不放。她不敢和新元對視，不敢和新元親近，倔強又自卑的小獸，心事兒有點重。新元和阿奶對視片刻，心照不宣的退到讓小家伙安全的距離。阿奶更緊的握住小娃，很是心疼。
很好，這娃選對了大腿，知道誰才是她真正的靠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