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等顧子騰下課間隙,新元又逛去學校圖書館打發時間。她不喜歡逛街,也不愛玩,圖書館成了她最中意的休閑場所。隱沒在人群中,舉目望去皆是同她差不多的書呆子,甚好。
新元抱著自己挑中的書尋了個人煙稀少的犄角旮旯盤腿坐地上....靠墻的角落,那便不存在擋路的可能。
不知過了多久,距離新元一米不到的位置,坐下個人....
仿佛是電影里出現的畫面:陽光擁住女孩,給她鍍了層金邊,那白里通紅的臉霞上細細的絨毛瑩瑩發光....微風輕拂起發梢,露出飽滿粉嫰的耳垂....背挺的很直,纖細的脖頸下是優美的鎖骨,她視乎不知道自己盤腿坐著時健康飽滿的曲線勾勒出誘人的弧度....女孩時而蹙眉時而咬唇,專注看書的模樣像尊精工細作的工藝品....
男生默默觀察....這是他們第幾回見得面?思路清奇的有趣女子。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瞟了眼書上的內容,不禁輕笑出聲:
“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的....”
那聲音如珠如玉,磁性勾魂,響在耳畔,驚得新元差點沒將書掀飛出去....沒辦法,誰讓她正好看到小說里赤果果香艷艷的火辣場面,腦海里自動替換成子騰哥哥和她....太嚇人了,有種被撞破奸情的錯覺。
抬眼望去,盡然是....是誰來著,臉熟,叫不出名字....新元趕緊將另外一本考研的書壓在小說上面,很掩耳盜鈴的沖翩翩佳公子客氣點了點頭,權當問候。
看到關鍵時刻忽然被打斷很是不爽,算了,晚上回小家和子騰哥哥一同研習....如是想著,面紅耳赤的女孩強裝鎮定的起身離開....
“新元同學,你....不記得我了?”男子戴著細框眼鏡笑靨如花,溫潤如玉人畜無害的模樣像極了腦殘劇里的翩翩貴公子....“我是余教授曾經的研究生杜深河,算是你師哥....”
出塵高貴的氣質俊逸非凡的顏值,那深邃的雙眸望著你時仿佛他的全世界只有你一人....看的新元一時愣怔,這不就是自己小說里常常塑造的男豬腳原形嗎....
“你好。”回過神的新元又點了點頭,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新....”深河無奈的看著女孩瀟灑離去的背影,真....可愛....
從那天起,杜深河下意識的留意起那個女孩。他其實早就認識她,因為新元常駐的那個平臺就是他和幾個哥們鼓搗出來的。平時自己也會客串粉絲到處留言評價。他們倆常常因為某些觀點不同唇槍舌戰,到最后兩人懟成互相欣賞的道友。
某天,突發奇想查了她的資料,才發現兩人居然還是校友。尋了個借口回校,第一次見她時,著實驚艷到,他和自己想象中的模樣半點都不像,性格更是天差地別。她視乎有很多面,網絡上的威武霸氣,生活中的清冷自持,和男朋友相處時的古靈精怪,她小說字里行間還透露出些許看透世事的孤寂....視乎每一面都是她,又不完全是她。她到底還有何種模樣是自己沒見過的?
.....
“深河你看什么?你....不會真喜歡上那丫頭了吧。”好友。
“這么明顯嗎?”深河目光不離遠處女孩身上,就那樣旁若無人大喇喇的欣賞著。
“你說呢?”眼珠子都快粘人家身上,能看不出來?他想告訴好友,如果眼神能夠犯罪,他現在妥妥的罪無可赦。“你們不合適。”他又補充了句。
“為何?”他們明明是靈魂伴侶。
“人家有男朋友,關系還很好,有夫之婦。”
“還沒結婚。”
“不是,聽說人家一畢業馬上就要結婚的。再說,叔叔阿姨不會同意你娶個平民女子吧,他們不是中意那個和你青梅竹馬長大同為晉江富豪圈內某家小公舉....”
“哼,再有錢,我不還是平頭老百姓,大家不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一律平等的合法公民。還能分出個高低貴賤不成......”
“大少爺呀大少爺,也就你能說出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話,從古到今人啥時候平等過,你自己不就是特權階級......我們那個網站之所以如此順利穩定的運作下去,不還得稍微依靠你家大樹乘涼......”
杜深河感到深深的迷茫,人生真的挺無趣,做什么都得瞻前顧后順應大環境,越長大那種矛盾的撕裂感越強。是呀,他本身就在享受著階層福利的受益人,有何資格看不起。
.......
杜深河平生頭回品嘗到愛而不得的痛苦,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一閉上眼,那輪白月光便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
“你為何要這般幸福?”幸福到他不忍破壞掉那份美好。
“他配得上你嗎?”那個小子如此平凡,將來你或許還得拖著他走,他值得嗎?
“如果先遇上的是我該多好。”他始終覺得他們才是靈魂共振的一雙人。
他的刻意靠近,赤裸裸的眼神,美色誘惑為何引不起她的注意?哪怕是警覺也好。他到底比那個臭小子差在哪里?
......
終是在某天晚上,他將落單的她堵在學校某段人煙稀少的游覽里。
“阿九你給七七寫的婚書還做數嗎?”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新元心頭一個咯噔,看著學長儒雅篤定的神情,說出句連自己都不信的話:
“學長,您是七七的....監護人?”
......
她和七七緣起與她的筆名。原本她注冊阿九時,系統提示已有人注冊請換個,試了好幾遍后,她一氣之下直接改成“阿九他大爺”居然成功了。因為這個筆名等她小有名氣時被那個阿九追著懟了好久。后來兩人不知咋地成了便宜盆友,商量好后,阿九決定把網名讓給她,而自己卻是改成“七七”。明明七七的頭像是個軟妹子.....新元裂開了,某天安慰失戀七七妹子時,她嘴瓢的勸她不要傷心,她娶她,還要死不死的給人家下了婚書。
......
“學長....”新元扶額,心里補充到,你不是個女的嗎?
“你頭像.....”
“小時候留過一段時間的長發。”深河低低笑到,他早感覺出新元將他當成小妹妹照顧....
新元尷尬的無地自容,好像學長確實沒說過自己性別,是她看了人家頭像問了句:
“你本人”
“是”
然后就理所當然把他當成個鄰家小妹妹.....那時候自己還感嘆過,現在的孩子了不得呀,知識儲備量那么足,把她個老阿姨壓著打。誰又能想到,他們還能線下見面的,這是什么孽緣來著。
“我....喜歡你很久了....”杜深河悠悠說道,倚欄桿遠望,清冷的月輝灑在身上憑添些許憂傷。
看的新元心頭一抽,差點脫口而出:“七七別難過,姐姐抱抱.....”
“連美色都引誘不了貪財好色的阿九嗎?”深河回頭,目光深深,仿佛直擊靈魂,“那錢權呢?阿九只要和我在一起,文學城屬于我的股份全給你。阿九不知道吧,那個文學城我占了一半,只要我們結婚,我名下所有的產業都可以分給你。到時候阿九就是想在廈門買下整片小區也是可以的。你不愛工作我們就去環游世界,你想讀書想留學我都陪你。將來我們的孩子接受的會是最好的教育,你的家人會因為你實現最快速度的階層躍級,當然還有杜子騰......”
杜深河每拋出一個誘餌,新元反而冷靜一分。看著平靜的女孩,杜深河心狠狠的刺痛,終究是問出那句明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
“阿九,我還有希望嗎?”問出后,連他自己也忍不住苦笑。
“學長,你喜歡的是自己想象出來的阿九,不是我,我是楊新元。”新元淡淡說道:“
楊新元并不美好,骨子里是個負面情緒極重的人,對這個世界的不信任深入骨髓。在外人眼中她視乎擁有了一切....”
如果沒經歷過上輩子,她或許真能毫無瑕疵陽光燦爛的活下去....新元又陷入回憶,上輩子沒離婚時在村里人眼中她也是擁有一切。這輩子她又擁有了一切,甚至更優質的一切....
“這一切美好的讓人感到害怕。她時常在想:如果我沒那么優秀....自卑懦弱任性還自私,長的丑學習不好,保護不了想保護的人....拎不清拿不起放不下,凄凄哀哀摳摳搜搜....走路都是彎著腰低著頭,連笑都不會.....長成所有人都討厭的模樣,誰還會喜歡我?”
“所以學長,所有的喜歡都是建立在各種條件上的,一切都是空。”
“空?”不知為何,聽到那么年輕的女孩說空時,杜深河有種流淚的沖動。
“是呀,后來我才領悟到,我那種病入膏肓的不安全感誰也拯救不了。除了我自己。我的安全感只能由我自己給自己。越努力越優秀,想要的東西靠自己雙手一點一點實現,這很踏實很真實。旁的隨緣,來之則全心投入好好對待,至于去留,隨意....”
“阿九,既然選擇誰對你來說都是隨緣,那為什么不選擇個更優秀的。”深河不死心。
“學長,優不優秀你有你的評判標準,我也有我的評判標準。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很懶不愿意為旁人改變,和你們這種人在一起,我今后的全部精力都得浪費在維系復雜的人際關系和如何修煉成高級保姆上。人生太短暫,還有許許多多更有意義的事可做。而我的子騰哥哥便是上蒼最好的安排,他包容理解支持我的所有行為,包括心悅我平凡暗淡的模樣.....和他在一起我很自在。”新元實在不理解,比你更優秀成為換伴侶的條件,難不成遇到一個換一個?你換我換大家換?什么時候能換到勢均力敵還能彼此鐘情的?那不是愛情,是交易吧。
“他只是在合適的時間,剛好出現,你才選擇的他。不是嗎?”深河苦苦掙扎。
“此生唯此一人。”新元堅定答到,她已做好準備,就算哪天杜子騰想離開,她會放手,但是不會再歷一次情場。人生明明還有許多更有趣的事兒,哪能全部浪費在情場上。特別是成年人的愛情,太多算計太多權衡并不純粹,沒什么意義。
......
長久的沉默之后,杜深河起身。
“我們還能是盆友嗎?”他問道。
“可能沒機會了吧,等出了社會后我們很難有交集,更何況我也沒法再將七七和學長畫等號。”她平靜回到。
“阿九,你真冷漠。”杜深河走了,心還是撕裂的痛到無法呼吸,如果她沒有先遇到別的男人,她肯定會愛上他,畢竟他們曾經靈魂那般接近過。終究是遲了一步......
“七七,祝你幸福....”新元對著那個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默念道,學長望你今后冷靜,別再戀愛腦......
剛才一聽那家伙企圖用大半身家挖別人墻角,她根本沒被感動到,甚至覺得那人腦子有病,沒結婚可人家有對象呀,裹著愛情的糖衣也改變不了毒藥的事實。更何況,那些家當不知有多少是家里長輩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
這也是為什么她沒結婚前不在杜子騰房本上簽字的原因,也不許杜子騰用長輩供他學習的錢買貴重禮物給她。當然,等結婚了,他的全部家當都得給自己保管,子騰哥哥說了,這是他的安全感,讓她花上他賺的錢。
......
那晚過后,深河學長再也沒在學校出現過,屬于七七的頭像再也沒閃跳過。這段小插曲就這樣淹沒在2012年的冬天里,沒激起一絲波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