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晚上說好的賺銀子，”孟桑將碗里的粥喝干凈，無奈的揉了揉自己僅有五分飽的肚子，“我的廚藝不好，不知道娘愿不愿意來幫我？”
“愿意，娘當然愿意，”秦氏連連點頭又有些猶豫，“只不過你知道娘的毛病……我見不了生人。”
“不用您去見生人，就在咱們自家院子里忙活。”
“那敢情好，”秦氏眼睛發亮，“我整日在家里閑著也是閑著，只要能幫到你們就是好的。”
“一會兒我寫個方子給您，我昨日把配料都采買了回來，晚些時候咱們先用家里的白菜試一試。”
正說著話，孟桑的眼底出現了半張雜糧餅子。
“娘子，這個給你。”
“我不缺這半個餅子，”孟桑推了回去，“每個人的飯食都是一樣的，我并沒有比你少吃，相公不用自己餓肚子分給我。”
“家里日后還要指望相公，萬萬不能餓壞了肚子。”
周攻玉又塞了幾次，見她不要，自己有些食不知味的將餅子吃進了肚子。
“明日是桑桑回門的日子。”
秦氏說到一半默了。
家中連份像樣的回門禮都備不出來。
想到這里，秦氏的眼圈紅了紅又要落淚。
“娘，您先別哭，”孟桑頗有些頭疼的急忙勸阻，“我們家不缺我帶回去的那點東西，縱然我準備的再好，他們也不會對周家有所改觀。”
“我昨日買了不少東西，您的廚藝好，您看著用這些東西蒸些點心出來，其它的有相公呢。”
秦氏眼巴巴的看著長子，“攻玉，你真有法子？”
周攻玉意外孟桑會知道他的準備，點了點頭給了秦氏一個定心丸，“您放心，我都備妥了。”
孟桑眉梢微挑，有些意外。
她剛剛就是隨口那么一說，真沒想到周攻玉的動作會那么迅速。
夫妻二人在桌上打著眉眼官司，落在旁人眼里便成了打情罵俏。
懷清作怪的捂著雙眼，“嫂嫂確實值得長兄如此認真對待。”
秦氏和懷月善意的笑出了聲。
饒是孟桑的心緒再淡定，這會兒和周攻玉的視線相交，也忍不住有些落了下風，雙頰紅了紅急忙起身回了房間。
前前后后活了兩輩子，她還真沒對誰動過心。
“長兄還是快去看看嫂嫂吧。”
周攻玉急忙起身追上，眼看著孟桑背對著他不出聲，一顆心難得有些不安，“娘子，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夠妥帖？”
“我只是不想便宜了孟府。”
經過短暫兩天的相處，孟桑對周攻玉還算有些了解。
他既然說了已經備妥，那準備的東西必然不會失了禮數。
可一想想這些東西要送進孟家，孟桑就不高興。
“我知道娘子在家受了許多委屈，”周攻玉繞到孟桑身前，垂眸看她語氣認真，“所以我更想讓他們知道，周家雖然貧弱，但卻是真心愛重娘子。”
“我不愿讓娘子被人輕看。”
孟桑心底一動，一向冷硬的心軟了一軟。
“你先與我說說你準備的什么？”
不想讓孟家看輕是一回事，但她也切切實實的不想讓孟家占便宜。
“我今日去了鎮上，參加了一場斗詩賽，贏了套文房四寶，值些銀子。”
周攻玉說著將荷包解了下來塞進孟桑手里，“娘子看看，我尚未來得及去買東西。”
小姑娘的手很軟，他生怕自己手上的繭子會磨疼了她。
孟桑抬眼仔細的打量對方，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昨日我們便回來的晚，你又趕去了縣里，這是一整夜都沒睡覺。”
她的話里帶著自己都尚未察覺的疼惜。
周攻玉感受到了，唇角都翹了翹，“在牛車上睡了一會，若是沒有精神，怎么去跟別人斗詩。”
“我讓娘子擔心了。”
孟桑當著周攻玉的面打開荷包看了一眼，里面有三十兩銀子。
“你這么能賺銀子，我都不想努力了。”
想想自己打算用來賺第一桶金的方子，都不一定能賣這么多銀子。
“縣城難得有詩會，這次剛好有人舉薦，我才能參加。”
孟桑明悟。
讀書人也是有圈子的，若是沒有揚名在外，縣城的讀書人是不會無故接納下面這些學子的。。
周攻玉能參加這個詩會，一定沒有他說的那么容易。
“文房四寶我賣給了縣里的一個富戶，他們喜歡圖個好彩頭。”
孟桑懂了。
為吉利買單。
科舉考試中也是要考作詩的，買個詩會頭名的文房四寶，說不定能沾沾靈氣。
“今日你在家中休息，”孟桑不由分說的牽著周攻玉到床邊坐下，“我今日也不出門，等明日回門的時候我們到鎮子上把東西買了便好。”
“沒必要今日特意再跑一趟。”
“錢家……”
孟桑抬手捂住他的嘴巴，眸光堅定的看著周攻玉，“錢家的事就在那里不會跑，你的身體最重要。”
新婚之夜周攻玉就在書桌旁坐了整夜，昨日幾乎又沒合眼，再這樣下去，鐵打的人也熬不住。
唇畔觸到溫熱的掌心，后面的話全都哽在了喉中。
孟桑察覺到掌心的潮意縮了縮指尖將手指背在身后，“好了好了，你快躺下吧，我出去了。”
她走的匆忙。
周攻玉看了她的背影半晌才躺了下去。
被子火紅，上面殘存的全然是另一種新的他沒有聞過的味道。
陌生，卻出奇的令人心安。
屋子里安靜了下來，院子里卻正忙得熱鬧。
秦氏帶著懷清和懷月正在清洗白菜，見到孟桑出來，秦氏捶著腰站起來語氣拘謹，“桑桑，我有些事想跟你說，關于你給我的這個方子。”
“我不是說你這方子不好，只是我剛剛對照著方子看了一遍你昨日帶回來的調料，好像有些不對。”
“娘，您有問題直說便好，我不會生氣的。”
“我看這方子上寫著需要蝦醬和魚露，蝦醬我能猜到一些意思，這個魚露是……？”
“瞧我，方子給錯了，”孟桑翻出自己的荷包重新從里面拿了張紙出來，“昨日我在街上沒買到這兩樣調料，所以又重新默了個方子出來。”
鎮子閉塞，又是寒冬，這里也不靠海，沒什么新奇的東西賣。
孟桑昨日在鎮子上尋了很久，最后還是在春風樓花了大價錢買到了兩顆蘋果。
“我們先用蘋果少做一些試試效果。”
“至于蝦醬，我再去尋一尋，要不然咱們的辣白菜可能被幾個人一嘗，就發現具體的配料了。”
到時候她也不用再指望靠著辣白菜賺銀子了。
秦氏見她心里自有成算，訥訥的收回了話，“用這么新奇的果子做出來的白菜，一定好吃。”
“娘，您放心大膽的做，東西都不值銀錢，咱們不怕浪費。”
調料缺少確實是一個需要重視的問題，而且，用蘋果做的話成本有些太高了。
“懷月懷清，你們兩個待在家里，我……”
“嫂嫂，”懷清蹲在地上賣力的搓洗白菜，“你今日不是答應哥哥要在家里好生休息的嗎？你可不能去鎮上。”
孟桑好笑又無奈地點了下他的額頭，“知道了，小管家公，我今天哪兒也不去。”
忙碌起來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一恍便到了三日回門的日子。
周攻玉昨日休息的好，今天的氣色恢復，整個人說不出的豐神俊朗。
“攻玉，”秦氏一大早便拿了一件青色長衫站在了他們的臥房門前，“咱們家帶孝，也不能穿太亮的衣服，但你原先的衣衫都舊了，回門的時候要穿件好的。”
“我在箱籠里翻出了一件原本給你爹做的讓他出門的衣服，前幾日我把衣服拿出來改了改，你今日回門穿這件如何？”
孟桑在他的身后探出頭來，在周攻玉開口之前接過了秦氏手里的衣服，“還是娘您想的周到，我和相公完全忘了這事。”
說話時她藏在周攻玉身后的手肘碰了碰他，后者會意附和，“桑桑說的對，謝謝娘。”
秦氏滿臉喜色急忙擺手，“不用不用，我整日閑著也是閑著，你們不嫌我沒用就好了。”
“不會，我和相公還年輕，以后需要您的地方多著呢。”
孟桑看的分明。
這個時候還沒有重度社恐的概念，村里的人甚至就連秦氏自己，都認為自己得的是見不得生人的精神疾病。
孟桑不打算大張旗鼓的去幫她澄清，只是幫她找到一些忙碌的意義。
秦氏自己心里有了支撐，就算社恐不能緩解，至少她自己能不再忐忑不安的活著。
周攻玉感動于孟桑的好意，轉身看著她的眼神溫柔似水，“娘子是個心善之人。”
“那是當然，我們現在是一家人。”
孟桑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風風火火的推著周攻玉出了門。
去鎮上的牛車知道他們今日要回門，早在村口等著了。
“哎呦呦，這小夫妻倆總算是來了。”
“咱們擠一擠，給她們倆留個空位。”
說話的婦人挪動著身子朝旁邊坐了坐，而后拍著自己跟前的空地，“來坐這，一直給你們倆留著位置呢。”
孟桑認出這是前幾日幫著秦氏在里正面前說過話的婦人，走過去親切開口，“謝謝嬸子。”
“一個孟家嫌棄的姑娘，也就你們上趕著巴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