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說道：“人家要替你看著家祠，又要讓他們嘴嚴，不多給銀子怎么可能？咱們家每年賣茶，好年景能賣出六萬兩銀子，趕上壞年景也就將將有兩萬兩銀子。平均下來每年差不多是四萬三千兩銀子左右。”

德言略帶羨慕的說道：“祖母，這可比我娘家強多了。不瞞祖母大人，若是孫媳婦的伯祖父贈了一個莊子，孫媳婦的嫁妝都湊不出來。”

老太太先是冷笑，然后嘆道：“賺的多，花的也多。咱家的開支一共三塊，一塊是給你的父親和四個伯、叔父每年分錢。你的父親和四叔父發現的靈霧山茶葉生意，你四叔父還負責經營茶葉生意，所以他兩個分得多一些。四叔父是每年四千兩，你父親是兩千兩，其余三房都是一千兩。再有一塊是咱們家除了家祠這里，還有靈霧山有五十名家丁、家里還有有一百名家丁、另有一百名朝廷派來的護衛，這些人平均下來每年每人都要花費五十兩。”

鄭德音驚問道：“祖母，各家勛貴的護衛不是朝廷供養嗎？”

老太太又是冷笑道：“朝廷的護衛都是步兵，到了咱家都變了騎兵，而且是一人雙馬。除此以外給他們更換兵器，改善伙食不都是錢？”

德音又問道：“祖母，現在天下太平。咱們有必要花這么多銀子養私兵嗎？”

老太太反問道：“天下太平？北面的蠕蠕，西面的西戎都還在。不過只要這些賊虜還在，以后咱家的兒孫正好拿他們的人頭立功。可是你想想，干城若是上陣殺敵，身邊沒有不要命的親兵在跟前怎么行？”

鄭德音心中暗自佩服老太太深謀遠慮，連忙站起來行禮道：“孫媳婦愚鈍！”

老太太并不理會，繼續說道：“第三塊是咱們家里日常的開銷和迎來送往的費用，一般在五千兩以內。你算算這一年還剩多少？”

德音年輕腦子快，眨眼間就回稟道：“按祖母說的，一年平均下來應該還能剩下來一萬三千兩左右的銀子。”

老太太終于有了笑意，夸贊道：“好好好，會算賬就能管好一半的家。”

鄭德音又問道：“可是祖母，咱家做茶葉生意也就十年多點，怎們可能存下二十萬兩銀子？”

老太太說道：“記得我跟你說的白狐化美人引誘干城的事嗎？”

鄭德音吃驚不小，說道：“這難道是真的？”

“當時這只白狐被干城一劍刺死。干城順著腳印尋到一個它們的巢穴，從里面挖出了總價大約二十多萬兩的金銀財寶。這個事只有你祖父、大伯父、父親、三叔父和我知道。我之所以和你在路上這么說，就是怕萬一這件事傳出去，家里很多人可以證明，白狐化人是我逗你開心的玩笑而已。這樣朝廷才不會深究藏寶洞的事。”老太太幽幽說道。

德音打了一個哆嗦，縮著脖子。心中既害怕，又佩服自己丈夫的勇武，更欽佩老太太深沉的心機。她與頌雪的恩怨此時暫時拋之腦后。

老太太看到德音戰戰兢兢的樣子，揮手一笑，說道：“我與金川伯征戰沙場二十余年，見過的死人堆起來和太行山一樣多、一樣高。不管他是人，是虜，還是妖，只要你的刀夠硬夠快，就能提著他們的人頭換爵位。但你不能怕，你怕了，就是他們來殺你！”

德音也是將門虎女，聽到老太太的教訓，頓時激發出心中的那股不服輸的性情。立刻起身，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插手稱是。只聽她吼道：“謹遵祖母教訓！孩兒定當追隨干城征戰四方，助他建功立業。”說話間好似一頭胭脂猛虎。

老太太看到德音生龍活虎的樣子，雙手一拍大腿，笑道：“跟我回家。”

一眾人下山回家后，就已經快過春節。對于準備過年這種事，德音自然不甘落后。她忙里忙外，把家里打理得明明白白的。老太太也樂得放手，讓德音充分練手，自己正好可以逛廟會、吃點心、看話本。家里的下人都認為德音心狠手辣，所以無不聽從德音吩咐，個個奮勇爭先，竟然連收回扣的都沒有。仔細算下來，比往年過節竟省出近百兩銀子。這倒是讓三嬸母、四嬸母有些驚訝和慚愧。

正月過完，干城加緊讀書，為三月的會試做準備。到了二月十九日突然傳來噩耗，干城的父親去世了。官府和小后媽送來的信都說父親是因為秋冬時節為前線轉運糧草積勞成疾，最終不治而亡。這下干城連續幾個月的備考工作頓時化為泡影。因為父親的去世，干城必須守孝三年，再想參加會試就要等三年以后了。金川伯夫婦白發人送黑發人最是傷心。干城想到父親對自己在學業上提點教誨，而自己過去不懂事還經常頂牛，也是放聲痛哭。這場喪事，德音責無旁貸擔負起來。

德音先是派人迎回蕭懋的棺槨。一同隨行回來的還有小后媽李氏和兩個兩、三歲的女兒、一個十幾歲的姨娘，另有六名丫鬟。看得鄭德音也是直皺眉，暗想自己公公這是造的什么孽？待安排完各種燒埋事宜。鄭德音又趕緊安排好干城進山守墳的事，這就已經到了三月底。德音二月底就沒有月信，當時以為是累的。現在到了日子還是沒有月信，心中不禁大駭，難道是懷上了？在居喪期間生孩子，這可說不清了，要是耽誤了干城功名這可如何是好？德音為此惶惶不可終日。

一個月后老太太請德音去房里問話。鄭德音一進屋就見到老太太臉色十分不好。于是行過禮，就侍立在一側。心想這是怎么了？是公公的喪禮出了問題，還是自己懷孕的事被老太太發現了？德音心中正惴惴不安時，就聽老太太低沉的聲音問道：“德音，你以后可要注意了。”

德音一下跪在老太太面前，哭道：“孩子知道錯了。”

老太太一愣，心想又沒有說你有錯，如何就認錯了？老太太問道：“你錯在何處？”德音一邊哭，一邊看了看老太太身后。老太太一揮手，屋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德音小心回身看了看，說道：“祖母，孫媳婦好像懷孕了。”

老太太臉上露出短暫的驚訝，就趕緊問道：“你是什么時候懷上的？”

德音一邊抽泣，一邊說道：“肯定是二月十八日之前。因為干城收到父親去世的消息后，再未碰過自己。”

老太太趕緊讓她站起來，說道：“走兩步讓我看看？”

德音徹底蒙圈，心想這是什么操作？不過老太太說話，自己又不能不聽，趕緊起身走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