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就在干城病倒之前,還給陛下送上一份奏章。奏章的核心內容:一是傷亡很大,需要兵員補充;二是缺錢。干城如今雖然抄了白吉藩的國庫,又租借了倭國的山陰銀礦,但是還是缺錢。
上次消滅白吉藩和倭國援軍的人頭費他還欠著一部分官兵的,這次又斬殺蓋蘇文麾下精兵十萬余級,可謂是雪上加霜。今年滿打滿算干城搞到了不到二百萬兩銀子。
刨去賄賂陛下與朝中大佬的銀子以后,剩下的銀子剛剛夠發放這次大戰的撫恤和部分人頭費,還有之前拖欠的人頭費。這部分人頭費都是優先發給陣亡將士及受傷致殘官兵的。
因為對于這些將士來說家里的頂梁柱沒了,若不妥善撫恤,妻兒難免會流離失所。除此之外,征東將軍府還背負著一個吸血友軍良德女王。所以小二百萬兩銀子,不到一年時間就快花完了。
陛下此時處分完威清王,又收到德音的八萬兩捐款,心情十分舒暢,于是大筆一揮就按照干城上報的傷亡人數補充給征東將軍府五營人馬共計二萬五千余人。
不過對于干城哭窮他也解決不了,于是叫來內閣商議。岳溪川首先大呼小叫道:“他這一年光租借山陰銀礦就得到一百萬兩銀子。除此之外他拿著推古女王的棺材勒索了倭國價值數十萬兩的龍涎香。他怎么還會缺銀子?”
蒲路與干城有師生之誼,并不好首先跳出來為干城辯護。吳懈歷來看陛下眼色行事,所以也不好上來就為干城說話。于是二位大佬不約而同瞄了一眼秦源。秦源雖然是群輔之一,但還兼著兵部尚書,所以他出面說話最適合不過。
秦源笑著打圓場道:“老岳,殺敵三千,自損八百。這回征東將軍府傷亡巨大。干城光給陣亡將士發放撫恤就超過了六十萬兩。還有這些傷亡將士的軍功賞賜,干城也都是優先發放了。之前拖欠的一些軍功賞賜也都發放了,如此算來干城那小二佰萬兩銀子所剩無幾啊?”
岳溪川瞠目結舌道:“多少?他給陣亡將士發放的撫恤標準是多少?”
秦源嘆息道:“每位陣亡將士大約一百兩,有官職的還要高一些。致殘的也有五十兩安家費。”
岳溪川一跺腳道:“這個蕭干成真是亂花錢。”
吳懈咳嗽一聲道:“這些將士為國捐軀,仗又打勝了,多發一些也沒什么。”
岳溪川冷哼一聲道:“蕭干成的確是愛兵如子。可是如今各衛所的長官貪如虎狼。干城給這些未亡人的銀子反而是害了這些她們......”岳溪川忽然住口,將后半截話生生的咽了回去。
陛下皺著眉頭問到:“岳尚書,為什么會害了這些陣亡將士家屬?”
五位閣老你看我,我看你。好一會兒,岳溪川才嘆息道:“一些士兵被抽調到邊關上,往往會帶一些財帛以備不時之需。這些士兵因為經常外出巡邏或戰斗,便將隨身攜帶的財帛放在邊鎮上的公家庫房中。
一些邊帥貪圖一些底層官兵的財寶,便故意將其派往危險之地,或找茬處罰,等他們死了,便立刻侵吞他們的財寶。近年來不少內地衛所的官員也有效仿的。”
陛下一拍書案,怒喝道:“既然知道了,為什么不管?”
吳懈撇了一眼岳溪川,連忙上前道:“陛下,此事我們內閣牽頭,并請兵部和御史臺配合仔細查訪,發現一起處理一起,絕不姑息。
不過眼下最著急的還是征東將軍府的缺口如何盡快堵上。等到明年開春之后,又是一場大戰啊!”
秦源也賠笑著說道:“是啊,今年扶余深入新羅國境內作戰,新羅國許多農田都撂了荒。估計明年新羅國就要鬧饑荒。征東將軍府用銀子的地方看來還不少。”
秦源說事關新羅的情況時,故意將語氣講得非常重。陛下頓時面露關切之色,隨即將目光投向岳溪川,幾位閣老也都齊刷刷看向岳溪川。
岳溪川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然后大倒苦水:“陛下,近幾年我朝疊興大役,入不敷出,太倉儲糧近十年連續下降。今年好不容易實現收支平衡啊!太倉儲糧也終于有所增長!
臣眼下左支右絀,還要防范明年各地的災害,哪里還有余財可以調撥。”岳溪川說得聲淚俱下,終于用祈求的語氣求助道:“陛下如若內帑...,能不能...救急...。”
陛下一聽這話立刻臉色一沉,旋即看向吳懈。吳懈眼看燙手山芋要扔到自己手里,連忙看向蒲路。
于是眾人齊刷刷看向蒲路。蒲路無奈道:“陛下,干城一直以來都善于搞銀子,不如下旨問問他有什么辦法沒有?若是他實在沒有辦法,咱們再想辦法。”
眼見球又踢回了提出問題的人,吳懈立刻跟進道:“蒲大人言之有理啊!”于是其幾位老狐貍紛紛附議。
散了朝會,蒲路問吳懈道:“各衛所長官侵奪官兵財物一事該如何處置?”
吳懈略帶不滿地看向岳溪川。岳溪川也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官僚系統運行一段時間之后,都會產生惰性。只要自己在任期間沒事就好。等小問題放成大問題時,已經是下一任的事情了。
吳懈對下面這些蠅營狗茍之事他不想管。管多了陛下會覺得你怎么這么多事。等到下一任內閣接管天下問題叢生時,陛下只會覺得吳懈有能力,新一任的內閣沒能力。
不過這個事已經被陛下知道了,又不得不管。于是吳懈輕描淡寫道:“請兵部從各衛所挑一些夏季官兵上來問話。對于反應比較集中的衛所長官,抓一批、殺一批不就完了。”
蒲路欲言又止,對于吳懈這種對付一時,不管一世的專項整治頗不以為然。
如此一來一回,干城回復朝廷的奏章抵達京師已經是半個多月以后。幾位閣老看后,不禁個個撓頭。原來干城的搞銀子策略是在泗泌城開關。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在泗泌城設立海關,對外通商。
經過一番激烈的討論,朝廷最終同意了干城的計劃。沒別的,朝廷實在沒銀子。但是朝廷對泗泌城開關也做了許多限制,最重要的限制就是泗泌城開關不得超過十年,每年還要分給朝廷兩成稅收,稅率也不能太低。
不過干城并不在意分給朝廷兩成稅收。他設計了一套關門打狗的貿易方式。首先進入泗泌城交易的外國商人不得攜帶金銀進行貿易。
進入泗泌城時,外國商人要將所有金銀兌換成寶鈔。本來在國內一貫寶鈔,價值不過半兩銀子,但是在泗泌城以一兩銀子兌換一貫寶鈔。然后外商離開泗泌城時,還要交納一筆關稅。
國內商人交易完畢,要到征東將軍府將寶鈔兌換成金銀,順便交完稅再走人。干城再拿著兌換回來的寶鈔坐等下一波外國客商的到來。
干城的套路就是用同一堆花花綠綠的紙票來回換金銀,而且還不用加印。設想雖好,但是招不上來買家和賣家都是白搭。
自古以來招商都是一個難上天的活。不過干城即不缺買家也不缺賣家。他首先派人找到傅頌雪,說明自己的關門打狗貿易策略。
傅頌雪只關心自己的利潤問題。如果按照干城這套買賣方式,傅頌雪必然要降低價格賣給外國人貨物。當然降低價格傅頌雪也有的賺,因為此時華夏對外貿易就是暴利。
比如說橘子,在海外就沒有。如果將橘子拉倒西洋,就能賣出一兩銀子,一個橘子的天價。不過話說回來,半兩銀子一個橘子也是暴利啊!至于茶葉、絲綢、瓷器這種高端商品在海外都是有價無市。
而且相對來說,泗泌城距離京師非常近,運輸成本可以節約不少。不過干城既然向傅頌雪交了底,傅頌雪自然要抬一抬價。干城給予招商,當然要想傅頌雪大開方便之門。
他通過使者向傅頌雪承諾,首先作為頭一百家入住泗泌城的商人免稅三年。其次只要傅頌雪幫助泗泌城招一百家商人,干城就分給傅頌雪兩成泗泌城的開關利潤。
面對如此優待的條件,傅頌雪與干城一拍即合。至于買家,干城早就算計好了。他又向有銀子沒地方花的倭國大仲兄皇子伸出處橄欖枝。邀請大仲兄組團參加互市。
使者一通花言巧語,將尚在子虛烏有中的泗泌城互市吹得天花亂墜。大仲兄如今在國內焦頭爛額,之前的慘敗使他之前一切功業化為泡影。國內的貴族不再對他敬畏,若不是干城返還給大仲兄三萬戰俘,恐怕那些貴族早就要動手搶班奪權。
即便有這些軍隊,國內貴族也愈發難以制約,各個囂張跋扈。其中以大海人皇子為首的貴族集團與大仲兄皇子發生的沖突最為激烈。大海人皇子公然挑逗大仲兄皇子寵妾額田。
得知干城允許自己參加互市,大仲兄皇子非常高興。對于他來說將無用的金銀兌換成絲綢、茶葉、瓷器等奢侈品,正好可以用來拉攏各路貴族。還可以換回急需的糧食。
于是大仲兄與干城的使者也是一拍即合,還送給使者許多財寶以示感謝。
驚蟄時節,江水早已融化,傅頌雪提前率領三百多商戶落戶泗泌城。此時干城已經率軍出發,后方政務全部甩給姜士禎。
姜士禎剛剛安頓好一眾國內商戶,倭國大仲兄就率領浩蕩的商隊前來互市。姜士禎在倭國的商隊中驚奇地發現有紅毛夷(荷蘭人),還有佛郎機(西班牙)人。
姜士禎心中暗叫不好,看來倭國與這些遠西之人關系匪淺,竟然互市時都不忘帶上這些“好哥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