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弟！呵呵！忙著吶？”孫子一大早就面帶諂笑從門縫里擠了進來。
“來了？”張翰看了一眼孫子，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
“哦！那個材料我準備好了！已經提交申請了，我就從下面帶上來了，你看你的時間，有空就給批了吧！辛苦辛苦！”孫子連忙從文件袋里拿出了一疊厚厚的材料，對張翰說道。
“哦！放那里吧！”張翰拿眼睛少了一眼孫子放在桌子上的材料，慢聲細語地回了孫子一句。
“就是那個？你自己審過沒有？沒問題吧？”張翰心里明白，這份應該就是自己交代孫子幫老家叔叔代為申請的材料。其實材料張翰早就知道具體內容了，之所以這么問，主要是想通過孫子的預審來證實自己所托材料的合法性。雖然從操作上有些違規，但是申請條件都是符合要求的。話一出口，張翰都覺得自己有些畫蛇添足了。
“沒問題！絕對沒有問題！我仔仔細細地看了三遍，絕對符合審批要求！”孫子打著包票式地保證更讓張翰感到了一絲不舒服。
“那行了！你走吧！”辦公室里劉姐出差了，老黃今早可能有事還沒有來。張翰心里不愿意和孫子單獨相處，索性下了逐客令。
“好的！我這就回去了！哦！對了！下面還有一份材料，絕對也沒有問題，張老弟，就是有點著急。您看看能不能一會兒一起給看一看？順便！呵呵！順便！”孫子果然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貨，借力打力的功夫可算是修煉到家了。
“行啦！我知道了！”張翰強忍住心里的火，不耐煩地說道。
“明白!明白！”孫子看出了張翰有怒氣，連忙轉身走了，臨走時還沒忘順手留下了一包沒有打開的華子。
張翰把兩份材料仔仔細細地審了一遍，生怕有一處地方不符合規定。結果卻是，孫子還真沒有騙他，兩份材料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老家叔叔的材料自然不用說，孫子加急的材料也是規規矩矩的，或許孫子這次賺的是加急的錢吧！
看到材料沒有問題，張翰心里的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索性在電腦里快速走了一審的程序，便把材料給隔壁王處送了過去。
王處倒是每天早早就來了，正在看報紙。
“領導！兩份加急的材料，您有空給審一下吧！”張翰邊說邊把材料放在了王處的桌子上，看似無意地把孫子的公司名稱和孫子的署名露出來。
“又是孫子的材料啊！這孫子，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這么多加急的材料，我們倒好像成了他的賺錢機器了！草！”王處看似很生氣的樣子，還爆了一句粗口！
張翰只是笑了笑，卻沒有接口。如果換作剛畢業那會，張翰可能還會接個話，甚至幫領導分析一下里面的貓膩。可是現在張翰心里明鏡似的，他已經明白了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你半個小時過來拿吧！我一會兒就看！”王處見張翰不接茬，自己給自己鋪了個臺階下來了，逗得張翰心里暗暗發笑，卻有不敢出聲，連忙“嗯”了一聲就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這邊張翰剛坐下，老家的那位叔叔就打了電話過來，一頓噓寒問暖，左右而言他。張翰心里暗笑，明明是想問審批的情況，非得繞這么大的圈子干嘛？想著上午反正沒有事，自己又是接電話不花錢，索性陪著這位叔叔聊著，看看他到底什么時候能轉入正題。
果不其然，這位叔叔從張翰開襠褲扯起，說起了自己當初就想給張翰和他女兒定娃娃親，卻陰差陽錯沒有成功等等。張翰憋著壞，就是不提審批的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慢慢聽，權當是聽書打發時間。何況他說的事也不是空穴來風，有的倒還真勾起了張翰一些童年的美好回憶，比如說他家的那個閨女，叫芳妮的妹妹，當初張翰還真有點小喜歡。
“張翰！當年你爸爸突然生病的時候，我恰好事業低谷，也抽不出手來幫你們！你不會記恨叔叔吧？我一直都很內疚！”電話的那邊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句，就像一條鞭子一樣，狠狠地抽了張翰一下。這一計鞭子勾起了壓在張翰心底的一段回憶，張翰感到很疼。
“都過去了！別提了！叔！你的材料過了，明天我就催著把證給您做出來，你明天下午找那個人要就行了！”張翰看了看電腦里系統記錄說道。
“過了？真是太好了！張翰！改天叔叔帶著芳妮去看你去，請你吃飯！真是太好了！”電話那頭很是激動。
“我這邊還有點忙，我就不和您說了！掛了！”很顯然，張翰不想多說，也不等對方回話，斬釘截鐵地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張翰疲倦地身體向后一仰，整個人都癱坐在辦公椅里，臉色蒼白而無力，感覺自己好像都虛脫了一樣。
“不要！”張翰對心里的另一個自己狠狠地說道，猛地坐直了身體，抓起桌上的水杯，也不顧水溫合適不，一口喝光了。
一杯水下肚，張翰似乎覺得好受了一些，臉色也緩緩恢復了過來，耳邊響起了兒時常聽的那首歌---《時光》
榆樹如傘，草如墻，
矮土墻下藏時光。
狗輕吠，鳥清唱，
忘卻歸家飯正香。
時光就像一位美麗的姑娘，
匆匆忙忙慌慌張張空惆悵；
待到夢醒回頭望，
只有那迷茫在身旁。
……
張翰哼著這首歌，眼角不知不覺流下了幾滴眼淚……
“嗨！哥們！”機關樓走廊里的光線有些暗，一個身影大老遠向陸誠招手。
“不認識了？陸誠，我們是一起考進來的，公務員面試你是第一名，我是萬飛，第二名！”那人倒是個自來熟，向陸誠做起了自我介紹。
“哦！萬飛！你好！”陸誠經萬飛一介紹，立刻就想了起來這個伙計當時很引人注目，連忙打了個招呼。
“你定崗在人事處了？”萬飛的話問得陸誠一陣蒙圈。
“沒有！怎么可能？咱們不是實習要一年嗎？這才半年多啊！我就是在這里幫忙搞搞提前退休的事！”陸誠覺得萬飛是誤會了，連忙解釋道。他可不想將來定崗的時候有人拿這段實習經歷做文章。
“你可別傻了！哥們！我們的狀元！當初提出招收公務員都是按照崗位實際需求提的，基本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啊！那幾個都是對著自己將來的崗位去實習的，留在那里都是鐵板釘釘的事了。”萬飛被陸誠逗笑了，無奈地搖了搖頭，掏出了一包煙，抽出來一支遞給陸誠。
陸誠認得，那是一支華子，還是軟的。因為考慮到這是機關，陸誠沖萬飛擺了擺手，拒絕了。
陸誠不抽，萬飛也不好意思自己抽，索性又放回了煙盒。右手無聊地玩弄著一個看上去很高級的zipp火機。
“那我當時對應的是哪個崗位？”陸誠低聲問萬飛。
“不知道！或許是早就給狀元留了最好的地方，或許呵呵！”萬飛說到一半的話因為走廊里過了一名同事，又活生生咽了回去，倒是把陸誠急壞了。
“或許怎么了？”陸誠看那名同事走遠了，連忙低聲問萬飛。
“或許呵呵！哥們，你這么考慮吧！一個蘿卜一個坑，就那么幾個坑，人家都先挑好了鉆進去了，留個你的會是什么坑？或許計劃是要分個好坑給你，可是你沒在那里占著，保不齊會有人搶啊！”萬飛看了看四周，小聲說道。
“不是現在正在搞提前退休嗎？會有十多個崗位空出來吧？”陸誠自我安慰道。
“唉！今天就算哥們多嘴哦！你也不看看提前退休的都是什么人？大部分都是學歷低的老同志吧？學歷低，年紀大，會有從事什么好的崗位？再說了，他們這一申請提起退休，本單位說不定就有人已經開始動作了！”萬飛不屑地白了陸誠一眼。
“那就是說我只能是認命了？”陸誠試探性問萬飛。
“哥們，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吧！別到時候只能看著人家吃肉眼饞，你只能喝湯了！我走了！有空一起吃飯！”萬飛說完拍了拍陸誠的肩頭，扭身走了！
本來陸誠并不上火，因為眼看著處里進行的提前退休就要收尾了，蘇處一定會放他走的。可是一聽萬飛他們都已經基本把實習期后的崗位都定下來了，陸誠的心里有了一絲著急。他怕就像萬飛說的那樣，等人家都已經把好的崗位挑去了，輪到自己傻呵呵地等到實習期滿，會不會就吃不上肉只能跟著喝口湯了！
陸誠一個下午都在思考這個問題，考慮到底該不該去找蘇處談談。在經過了一個下午的思想斗爭后，陸誠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下班了，辦公室里的同事都已經走光了，陸誠才收拾了一下桌面、關了電腦，走出了辦公室準備回家。
出了門，陸誠往右邊蘇處的辦公室下意識地望了一眼，發現蘇處辦公室的門竟然還開著，陸誠本來還在猶豫，此刻竟變得一下堅定了起來，抬腿向蘇處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