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恰好我今晚沒有羽毛球訓練,來來來!好好教教你!”誰知道張魯東一點兒都沒有反感,反倒拉了一把椅子挨著陸誠坐了下來。
“謝謝領導!”陸誠連忙讓出了鍵盤和鼠標,張魯東倒也不客氣順手就都接了過去,表現出來的自信讓陸誠有了一些遲疑。
“陸誠,知道我當年為什么從科員升副科,再到正科、副處,直到正處一路綠燈,靠的是什么?”張魯東看著陸誠問道,似乎他覺得陸誠應該是清楚他的經歷,問得陸誠一頭霧水。
“您靠什么?”陸誠小聲問道。
“我們那時候單純,沒有現在這么多的花樣,靠的就是我的筆桿子,通過筆桿子來體現我的能力,受到領導重用。你給領導寫的稿子什么時候獲得了他的認同,甚至左右了他的思想,你的道就成了!”張魯東一臉嚴肅地對陸誠說。
“哪敢左右,那不相當于把領導養廢了!呵呵!”陸誠不以為然,覺得這只不過是他的一個借口而已。
“一個領導就算不寫稿子,天天文山會海的,那有那么容易被你的稿子養廢了?”張魯東并不太在意陸誠的揶揄,哈哈大笑起來。
“言歸正傳,陸誠,你要寫咱們政府部門的稿子寫的時候和你玩三國是一個道理,你打仗要排兵布陣不是,我們寫稿子也一樣,要先定好格式。格式定好后,先標題,再蓋帽,分類別填空后再改造,最后結尾高歌唱高調。”張魯東邊唱著歌謠邊雙手飛舞,在陸誠匯稿的基礎上飛快的改動著,“你記住你的各項分帽就是你對應部分的中心分思想,比你的總帽重要得多。在企業報告里總帽是最終目標,而我們政府就是目的和起個頭而已。”
一旁的陸誠一下子傻了眼,他沒想到張魯東真有兩下子,就沖他一通文檔格式的調整就已經驚了陸誠,原本混雜的文本就像聽話的士兵一樣乖乖地站到了自己的位置,變得整整齊齊,邏輯思維模式逐漸清晰起來。
“您剛才說的歌謠是哪里來的?”陸誠問張魯東
“咋啦?沒記下來?我編的!”
“你自己編的啊?記下來了!記下來了!能記下來!”陸誠拿起筆飛快地在一張紙上趁著記憶新鮮寫了下來。
“明白道理就行了!不用記!”張魯東被陸誠的認真勁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你看啊!下一步就要看你平時的功夫了,你得多看文件,上面的文件,特別是上級領導年終的講話稿。從里面尋找和你匯稿里打算契合度高的。”
“這樣做有兩個目的,一是避免你自己編的可能會脫離工作實際實現不了,二是便于將來落實工作任務,也就是說誰寫的打算被采納誰來完成啊!所以說每年都讓你們報工作打算為了什么?不僅僅是提供素材,更重要的是要落實給誰。大不了到時候成立個集中辦公,讓他牽頭。至少牽頭人你有了!哈哈哈!”張魯東的道理教會了陸誠,但笑聲讓陸誠覺得有些不舒服。
“那領導,我重點選那個領導講話稿對比契合度?”陸誠問他。
“誰強勢選誰。因為強勢的領導推行實施的力度大!你選軟了吧唧的,回頭也就是石沉大海。還有從你的部門寫不過三級,你就往上數兩級的稿子,你自己琢磨為什么去。”張魯東臉上露出狡黠的笑,“為了還你請我吃年夜飯的人情,我選好了稿子發你郵箱了!不白吃你的!哈哈哈!我走了,稿子明天下班交也來得及,沒必要加班干!我得走了!再不走看不到新聞聯播了!”張魯東說完也不墨跡,穿上放在一旁的大衣,大步流星地走了。
陸誠沒有跟著下班,因為張魯東剛才的指導似乎給陸誠開了一扇窗,那從窗外透進來的一縷強光一下子照亮了陸誠原本黑暗的電腦空間,一下子變得寬敞明亮了起來。他不敢明天再寫,他怕抓不住這縷光,讓他的房間重回黑暗。他要努力把這縷光變成他的長明燈。
“陸誠哥!忙什么呢?”如雪的電話打斷了陸誠的埋頭苦干。
“沒什么事!寫工作打算呢!哎!你們寫不寫?”陸誠問如雪。
“工作打算?什么工作打算?就是工作計劃唄!我們平時寫的實施方案算不算?應該算短階段的工作打算吧?如果算,那我們全年一有工作任務就得寫啊!”如雪答道。
“對對對!應該算!都是套式吧?”
“呸呸呸!啥套式啊!大體上是一樣的,里面具體需要根據實際情況來調整啊!我都寫到吐!”如雪吐槽道。
“哈哈哈!我能體會得到!我寫的這個就把我累夠嗆!好多文件都要看,還要去揣摩講話精神,還要與同事報上的工作打算相對比。”陸誠忍不住和如雪也吐槽了起來。
“我還行,我有止吐神藥。一寫到吐,我就想想這個方案我能賺多少錢提成,立馬就沒有吐的感覺了。然后繼續寫,又寫到吐,再預算一下我能賺多少,反復止吐!哈哈哈!”那邊如雪笑了起來。
“呵呵呵!這就是企業和政府最大的區別。你們的動力都會直接與收入掛鉤,而我們與精神掛鉤。唉!時代在發展,思想在與時俱進,真不知道這種動力來源能持續到多久?”陸誠嘆了一口氣。
“咋啦?動搖了?后悔做公務員了?”如雪笑著打趣道。
“還沒到那個深度,就是一反思!”陸誠解釋道。
“就是!千軍走過獨木橋,好多人都沒過去掉到橋下了,多少人羨慕你們呢!呵呵!今晚一起喝點去?”如雪問陸誠。
“去哪里?叫上張翰?”陸誠問。
“也好啊!不過你得看著他點,別借酒澆愁喝大了!”如雪有些擔心。
“不會!他應該過去了!我聯系他吧!”
“好的!我去那個酒吧等你們,地址和名稱我發你微信上!”如雪說完掛了電話。
一個小時后,流浪者酒吧,陸誠推門進入,老遠就看見一個昏暗的角落,張翰正和趙如雪滔滔不絕地說著什么,逗得如雪捂著嘴呵呵地笑。
“聊什么呢?這么開心!”陸誠邊脫下大衣順手搭在椅子背上,邊四處打量了一下這個酒吧問他們倆。
“他!和你一樣一樣的!呵呵”趙如雪笑著指了指旁邊的張翰,“也被領導安排寫部門新年工作打算呢!”
“就是!老變態了!”張翰在一旁補刀道,“陸哥,你說!我才工作不滿一年,能打算個什么?部門誰工資不比我拿的多,經驗不比我豐富,為啥領導一定安排我來寫!還不是覺得新人好拿捏,臉皮薄抹不開那個面子,抓來做廉價勞動力?其他人還得便宜賣乖,說什么,‘哎呀!張翰,領導這是要重用你啊!好好努力哦!’我呸我呸我呸呸!還不是領導支吾他們支不動。當我是三歲孩子啊!”
張翰說完猛地喝了一大口酒。
“呵呵!每個公務和事業編單位現在都這樣吧?又不是就針對你一個人,用得著生這么大氣嗎?”陸誠說完自斟自飲陪了張翰一杯。
“哎!我說張翰,今晚是我請客,你酒少給我喝點!給省省!”如雪淺淺喝了一小口,沖陸誠偷偷眨了眨眼睛。
“切!小氣!有我和陸誠哥在,用得著你買單?是吧?陸哥!”張翰斜了如雪一眼。
“不是!我最近很窮!我都存了定期!為買房做準備!你省點喝,給如雪省點錢!”陸誠會意,否定了張翰。
“那我少喝點!”張翰紅了臉,放下了酒杯。
陸誠清楚他最近手緊,因為張翰和他從上海回來時,將皮箱里的一個滿滿的檔案袋交給了那個叔叔,也沒說什么掉頭就拉著陸誠回來的。
“酒貴少喝,飲料、吃的你們隨便點,不要有顧慮哦!”如雪又補了一句。
“陸哥,你怎么度的寫工作打算這一劫?”張翰吃了個葡萄,吧嗒嘴問道。
“你覺得我可能嗎?呵呵”陸誠也是很無奈,卻在無奈中有一絲興奮。
“你怎么過的?”
“我算很幸運了,遇到了一位貴人,就是前幾天和我們一起吃年夜飯的領導。”陸誠似乎是撿到了寶,“對了,我給你打印了總結了一下經驗,給你打印了一份帶來了!”
“真的?讓我看看!我都愁一整天了!我的哥,痔瘡都快犯了,現場直憋啊!”張翰的臉一臉的愁眉不展。
“你看看再說!”陸誠笑了笑,示意張翰快看看。
張翰見陸誠頭一次這么對自己的東西這么不謙虛,意識到肯定這份文件的重要性,連忙接過材料,借著酒吧里昏暗的光線逐字認真地看了起來。陸誠沒有再說話,只是笑瞇瞇地看著張翰。如雪很是好奇,也湊過了頭去和張翰一起看,張翰的臉逐漸云開霧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