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劍冶煉鑄造的步驟:
一、冶金打坯
二、萬錘千鍛
三、復合整形
四、淬火開刃
五、精工裝潢
鑄就劍心的步驟也大抵相同。劍有內外之分,一如人有內外之分,內為靈,外為身。
靈分四類,一曰純,貴精貴專,以一概全;二曰通,上下兼容,中庸無極;三曰雜,天地混沌,勻有一方;四曰空,本初之性,中通宜己。
以情為爐,養人之靈;以人為爐,鑄九江劍。
這就是九江夏懿夏家劍。
一靈行遍天下道,一劍合盡萬般情。
盡管夏勻相信為人師當有教無類,可有的時候,也只能有類無教,畢竟教育經費是掌控在天子手中的,而受教育的人是被掌控在四朝手中的。
夏懿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大家都說看一個人不能只看他的出身,但有的人確實只需要看出身就可以知道他未來能走到哪。
一個連命都不屬于自己的奴隸能翻身嗎?
應當是不能的吧。
沒有武器,沒有意識,沒有朋友……
無知就是我對外界危險最好的防御。
也是最致命的弱點。
夏懿是一個很好的奴隸,夏福當年就是看中了這點,才將她從實驗室帶到夏家大院。
夏園的墻很矮,這兒比實驗室的安保要差很多。
可能是因為太差了吧,夏懿不敢逃,生怕自己一逃。
小爹爹就再也找不著我了。
夏園的人很好。
好到讓我選擇性忘了我是一臺戰爭機器。
我在那兒度過了生命中一段很幸福的時光。
每年,小爹爹都帶我去西湖看戲。每年我都能吃上琴姨的炒瓜子。
還有安娘秀娘的長壽面。
聚星坊的歌也是每年一遍。
母親的聲音一直是夏燕的曲。
天幕之外的大新城也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每一次看都很震撼。
人類總能一次次地把樓建得高高的,小小的,擠擠的。
人類總是在找家,像個迷路的孩子。
九江歷100年11月26號,晴天,不開心
慶典結束了。那個黑袍神官消失了。我們跟著老師一塊回夏園。
回家的路上,沒人敢說話。
夏懿小小的一只在大當家懷里睡得安穩。
在她額頭中間有一個看著很瘆人的圖案,像夏楊手背的眼睛,但是又不太一樣。
大家都累了。
九江歷100年11月27號,晴,無聊
上學了,先生的課還是那么枯燥。
下午又是一幅繡品。但我今天學了“劈絲”。
一絲分兩絨,一絨分八絲,一絲分八毛……
我以后能用更細的絲繡更精美的圖案了。
我覺得我可以給夏懿做一個新的虎頭帽,給她當新年禮物。
她一定不喜歡紅眼睛小老虎。
九江歷100年11月28號,陰天,不開心
夏懿兩天沒來上課了。夏楊說她昨晚發燒了。
老師很生氣。因為我跟大家一起去探望夏懿。
我們還沒進去,就被大當家趕出來了。
九江歷100年11月29號,小雨,想哭
我被禁足了。夏喜給我送作業。夏楊被二當家帶去南都了。
他之后要在那上小學。
我也要填志愿表了。
是留在這,還是留在這?
九江歷100年11月30號,雨夾雪,開心
今天不是一般的冷,我得記住,閣樓的窗在這種天氣絕對不能開。
我今天看到夏懿了。
大當家跟那天一樣抱著她,哄她玩。
有時候,占據高地也是一種優勢。
真羨慕她,又回到了四歲那年。
我還能從這兒出去嗎?
九江歷100年12月1號,小雪,想笑
夏懿托夏喜給我送來了她那罐還沒吃完的油酥豌豆和一個熱乎的燒雞腿。
夏喜成了夏家大院選出的鑄劍技藝傳承人。
他更努力了,還要跟夏園其他學堂的學生和來自九江各地的學生們比試呢。
……
一星期了,今天學堂又放假。夏阮仍守著那座孤獨的小閣樓,練習針法。
自那日學了劈絲,夏凜就教她盤針——表示彎曲形體的針法。盤針包括切針、接針、滾針、旋針四種。這一個星期,夏阮都在用盤針繡羽毛,越繡用的絲也越細,繡到最后。
大繡架上掛的那張藍布遍是縱橫白羽。
可這滿架的羽翼終究不能帶她飛出孤獨的小閣樓。
是啊,深冬的窗可不能打開。
我又忘了。
風畢竟是自由的。
華燈初上,夏阮打開日記本,提筆蘸了點墨。
家里帶的松煙墨還是這個味,帶點冰片香。
都是宋家的孩子,爹爹怎么就忍心把我留在夏家呢。
宗祠之上,他對得起爺爺嗎?
九江歷100年12月2號,晴,困倦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夏懿等到夏楊回來接她。
要是他們倆都去了南都。我就只剩這塊總要用完的墨了。
……
平針三套一尾旋,一兩老梅三盼家。誰人猶記宋家女,他日紅妝十里來。
回想那日陳錦曄說的事,夏阮心知是假,也不愿拆穿吶。
她正抹去眼角淚痕。
閣樓的小門就被風輕輕推開了——
“阮兒!”
是夏懿!她來找我了!
夏阮連日記本都顧不得合上,踢開腳邊繡布,朝夏懿跑去。
抱著她,夏阮剛壓下的委屈再次涌上,一發不可收拾。
夏懿最怕的就是夏阮哭了,忙嚇得趕緊道:“阮兒阮兒,快收拾包袱!我們要去南海了!”
“南海?”
夏阮看向門外守著放風的他。
夏楊背上一個包袱,手里拎個包袱,看見她,笑了笑。
“嗯,二爹爹說,小孩子是不會想這么快長大的,我們的童年只有一次哦。”
夏阮連連點頭,把掛包里填好的的志愿表壓在線筒下,帶上日記本和那塊宋墨,跟隨他們一起連夜踏上前往南海的旅程。
先生曾在地理課上講過,南海有著南朝最大的海,而那只是亞特蘭大海的一角。
“開往南海的DNH05號列車即將進站,請各位乘客小心列車與站臺的空隙,帶好您的孩子和行李,先下后上,文明乘車。”
“哇——”
這是夏懿第一次搭乘大新城的地鐵。
小家伙頭一次做電梯,愣是喊夏勻要抱抱。
夏勻在欄桿那頭看著孩子們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仍不愿走。
“走吧,你家老爺是會照顧人的。”
“不,我想的是,檢票進站后,可還有一段電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