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正在看電視。
曹向陽賤嗖嗖的湊了過去,問:“爸,您有什么興趣愛好嗎?”
老曹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沒什么表情的說:“興趣是掙錢,愛好是多掙錢。”
“……爸,”曹向陽噎了一下,“要不,您再換一樣?”
老曹回過頭看了一眼曹向陽,不想再跟兒子廢話。
曹向陽不氣餒,繼續說:“爸,我換種說法,就是您有沒有特別愿意干的事?除了掙錢。就您年輕的時候想干但是沒機會干的,比如畫畫?下棋?等等。”
老曹心煩的按著遙控器,連換了幾個臺,都沒有想看的節目,兒子還在耳邊聒噪,他想把遙控器扔兒子臉上。
老曹媳婦收拾完廚房,進屋看到爺倆氣氛不太對,趕緊問:“怎么了這是?”
曹向陽仿佛看到了救星,“媽,我爸有什么興趣愛好嗎?”
“興趣愛好?”老曹媳婦看了眼一臉烏云的老曹說:“哪有什么興趣愛好,就算有這些年也都忘了。”
怎么可能沒有興趣愛好?
曹向陽想了想,說:“爸,要不我幫您培養點興趣愛好怎么樣?”
老曹壓著內心的煩躁,說:“好好干你的工作,瞎折騰啥?”
曹向陽辯解,“親爹,這怎么能叫瞎折騰呢,我是想讓你開心。”
老曹不想搭理他,把遙控器扔一邊,出去了。
溝通失敗。
曹向陽嘆息,任重道遠啊!
老高來找老曹,說讓老曹幫著做兩個小板凳。
老曹雖然不愿意出去,但是老高的忙得幫,于是跟著老高去了他家。
板凳很簡單,一塊木板,兩個圓木墩子釘到一起就做完了。
老高把板凳拿到大門口,他家大門口有兩棵柳樹,枝繁葉茂,乘涼最好不過。
老高把板凳放在了樹下,伸手在旁邊墻上的磚縫里摸了摸,掏出了一個塑料袋,十分稀罕的遞到老曹面前,說:“你看這是什么好東西!”
老曹看了一眼,然后下意識地往身后的院里看,沒人。
“別吵吵,你嫂子出去了。”老高壓低聲音,問:“解解饞?”
塑料袋里包著一點煙沫,還有幾張卷煙紙和一個打火機。
老曹覺得眼前一亮,戒煙這半個月,說不饞那是假的,有時候饞的抓心撓肝的。
老曹問:“旱煙?”
老高點頭,說:“旱煙。”
老曹有些遲疑,“旱煙味太大了。”
老高早就想好了對策,“你回去說我抽的,我回去說你抽的。”
說完,他拿起卷煙紙,哆哆嗦嗦的開始熟練的卷起煙來,卷完了遞給老曹一支,說:“少抽幾口,沒事。”
老曹接過來,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熟悉的味道。
兩個老人坐在大柳樹下的小板凳上,把煙藏在手里,隔一會偷偷摸摸的抽一口,然后用手使勁扇風,讓煙散的快一些。
滿足煙癮之后,老高開始了今天找老曹來的主要目的,“老哥哥今天找你,還要勸勸你,你說就老于那點事,過去就過去了,至于總尋思嗎?”
老曹讓煙熏的瞇著眼睛,說:“心里憋口氣。”
老高彈了彈煙灰,說:“憋啥氣?你把人家給揍了,你還憋氣?“
老曹不服,”他嘴損,欠揍!“
”老于頭是挺欠揍“,老高十分贊同,他看不慣老于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看不慣歸看不慣,看不慣就少看。于是又接著勸,“欠揍歸欠揍,但是現在都講法講公平,他挨揍拿了賠償,你動手出氣賠錢,這不挺公平的嘛。”
老曹心里憋的慌,他無意識的把左右壓在了右手上面,讓抖動的右手看起來不那么明顯。
老高看明白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抖動的更厲害的腿,眼里有化不開的憂愁,語氣卻故作輕松,“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咱這么大歲數了,說不上哪天就被叫走嘍。活一天算一天,多想想老婆孩子,哪天咱們兩眼一閉,和他們的緣分也就盡了。別因為一點事就總鉆牛角尖兒,整的家里人都跟著上火。”
老曹沒吱聲。
老高知道他聽進去了,于是繼續說:“你看向陽多懂事,天天陪在你們身邊,知道你不痛快,還想著法兒的逗你開心。多好的孩子。哪像我們家文博一年也才能回來一兩趟,住個三五天,也不知道還能見幾回。”
老曹聽了眼眶微紅,“文博是干大事的,有出息。”
老高吸了一口煙,說:“向陽沒出息啊?要我說站的直,行的正就都有出息。你啊,就是心思太重,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咋的日子還得過,你不能總尋思那些不痛快的事啊。”
老曹捏著煙的手微抖,火碰到了手心才回過神來。
忽然,背后有人涼嗖嗖的問:“怎么樂呵樂呵啊?”
二人回頭,這才發現老高媳婦不知道什么時候插著腰站在了身后。
老高默默地把煙口袋放到老曹手里。
老曹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老高媳婦冷哼一聲,伸手過來,把口袋和老高手里的煙都拽走了!她剛回來,看到這哥倆像做賊一樣,坐在樹下,頭頂還時不時的冒煙。
靠近了就聞到那股嗆人的旱煙味,還聽見她家那口子說樂呵樂呵,真是膽肥了!
老高媳婦拿著煙口袋進了屋,臨走還瞪了老高一眼,“讓兒子知道了,看你咋辦。”
老高沒敢吱聲,老曹也不知道說啥。
空氣一時安靜的只聽得見風吹過的聲音。
半晌,老曹把手里的煙掐滅了,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煙味,又使勁哈了幾口氣,說了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