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對我患有失憶癥這件事漠不關心,這讓我頗為失望,我也弄不懂自己為什么會失望,估計是想他多關心一下我吧!我打心眼里是相信他的,擁有如此清澈的眼眸,應該不是壞人,就像紫煙,就像張老頭,就像王東,他們的眼睛都很清澈,他們都對我很好。
紫煙,每當我想起她來,老天總會很應景的吹來一陣徹骨的冷風。
“阿嚏!”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然后抱緊了膝蓋。
紫煙是我失憶后見到的第一個人,如她的名字一般,她是個十分美麗又聰慧的女子,一雙蝴蝶刀耍得非常漂亮,我的一點粗淺功夫都是她教我的,如果不是她的師父張老頭阻止,我想,她一定會把蝴蝶刀的功夫全部傳給我。
我的房間里還供奉著她的骨灰,今天出門的時候好想忘了給她準備午飯?想到這我猛地坐直了腰背,連著兩頓沒給紫煙備飯,就她那吃貨,在地底下肯定罵死我了!
“師父,我要回家煮飯,你送我好嗎?”
云深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沒有多問,起身踢滅了火堆,就讓我帶路。
深更半夜回家煮飯,漂亮師父竟然沒有懷疑我是神經病晚期,這讓我頗為感動。這片樹林距離我暫住的臨水村并不近,我又累又餓,回到家時東邊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這一頓飯做得簡單,我煮了點粥,烙了幾個餅,先給紫煙用過了,才和云深把早飯對付過去。
吃過飯,困意霎時涌來,我揉了揉眼睛,對云深說:“師父你累不累,隔壁還有一間空屋……”后邊還說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睡在床上的,而云深已不知去往何方,就像他的名字一樣--云深不知處!他給我留了一封信和一本泛黃的秘笈。信的內容很簡單,用白話說就是師父我有事待辦,任務結束再來找你,給你留一本入門心法,沒事兒的時候好好練習,師父我回來的時候要驗收成果。
我翻開發黃的心法,紙上滿滿的都是晦澀難懂的古文字和經絡圖。靠!這是哪門子入門心法,敢不敢留一本簡單的給我?后來我入了玄清谷的藏書閣才知道,這真真的就是本門的入門級心法,比珍珠還真!
我泡了杯花茶,賴著性子趴在窗前開始看這入門心法。古文字張老頭曾教過我一些,經絡圖也聽紫煙提過幾句,但都沒系統的學過。我想,我在失憶前一定是個學富五車的大才女,因為這些看起來非常苦難的古文字和經絡圖,在我看過一遍之后——居然看懂了!
我在屋后的樹林里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開始練功,一直練到日薄西山的時候,終于感受到心法中所說的那股氣,這是個非常不錯的開始。
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我起身準備回屋子做晚飯,剛走到路口就看到王東站在我家門口。“東子哥你怎么來了,有事兒?”我問道。王東可是臨水村最英俊的未婚青年,高高瘦瘦的,是我喜歡的類型,和他說話我總會不由自主的放軟語氣。
王東道:“有件喜事要告訴你,我父母終于同意我和小瑾的事了,就準備挑個好日子就上她家提親!”
提親?突然覺得心口有點痛。我露出一個極不自然的笑容:“真的?恭喜恭喜,什么時候喝喜酒可別忘了通知我!”
像王東這樣遲鈍的人哪里猜得透我的心思,他咧著嘴笑,滿臉的幸福。我又和他胡扯了幾句,他還要去通知其他人,就離開了。
我進屋后倚著門,左手捂著心口,有些疼,但還能夠忍受——“媽蛋,老娘失戀了!”
我沒有參加王東和小瑾的婚禮,因為他們成親的那天我已經離開臨水村,踏上了屬于我的人生苦旅。
王東子成親的前一天,我坐在院子里乘涼。入夜后的臨水村特別安靜,我捧著清茶,和紫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一旁的石桌上安安靜靜的放著一個青色的骨灰壇。
“我們村最英俊的小伙子要成親了,紫煙你還記得嗎,我曾對你說過,我就喜歡這種干干凈凈的男子,看著舒服……我一直很想問,那一日帶走你的那個男人……你,是真心喜歡他,真心愿意跟他走的嗎?”我默默地望著石桌上的骨灰壇,忽然就起風了,卷來幾片發黃的落葉,我真的好想聽聽紫煙的回答,不覺得眼角竟流下一滴眼淚。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收拾好東西,懷抱著紫煙的骨灰壇,去往臨水村西面三十里霧峰山,這一走,就再沒回來過。
霧峰山是我和紫煙初見的地方,那天我剛剛蘇醒,腦袋迷迷糊糊的,就覺得眼前的女子真的好美,聲音也很好聽。還記得她當時不停的說阿雪什么的,我不知道阿雪是誰,等我完全清醒時再問她,她卻說她認錯了人,別的就再不肯多說。我曾懷疑自己會不會就是那個阿雪,紫煙卻告訴我,阿雪已經死了快三年了,我不可能是阿雪,我和她只是長得有點像而已。可我的直覺告訴我,我與阿雪一定有聯系。我曾對紫煙旁敲側擊,想多打聽一些關于阿雪的信息,但只要一提到阿雪二字,紫煙就非常痛苦,我不忍心她痛苦,慢慢地就不再問了。
我站在霧峰山的山腳下,青翠的山峰籠罩在白紗似的霧氣中,氤氳朦朧,如夢如幻。“紫煙,我們又回來了呢!”我輕輕拍了下懷中略帶涼意的骨灰壇,思緒早已飄飛到與紫煙相遇相知的那段日月。那是我這一生最單純快樂的日子,無欲無求無知無畏,這種快樂若能持續一生,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我還兀自懷念著春天里的美好時光,卻看見一道青衣素影,踏著初秋的落葉自濛濛迷霧中向我走來——“師父?”
天下間沒有哪個詞語能形容我此刻的驚訝。“你怎會在此?”這句話不是我該問的嗎,卻被云深搶了先。我的腦袋還處于停滯狀態,云深又說:“師伯說有客將至,就是你么?”
“師伯?是誰?”不會是那姓張的老頭吧?在我內心深處突然涌起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