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博涵站到市醫院附近,林夏的那套公寓門口的時候,幾乎沒有什么猶豫的將門鈴按得叮咚響。門鈴響了很久,只要一停下宋博涵就會繼續把它給按響,也不知道是怎樣的惡趣味。
宋博涵其實是不想這么做的,可是心里煩躁啊,不這么自己給自己找事情做,他怕自己能夠憋死。
過了大概幾分鐘的樣子,門里一點動靜都沒有,除了刺耳的門鈴聲,宋博涵覺得整個樓層都不會再有其他的聲音存在了。其實他也不確定林夏是不是在公寓里,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才到了這里。按鈴無人應答之后,宋博涵像是回過神來了,突然想到,與其像自己現在這樣漫無目的的找人,他其實也是可以打電話找人的。
“真是一煩躁就智商丟失?!?/p>
看著緊閉的大門,他順便吐槽了一下自己的“不良反應”。
當宋博涵拿出手機撥打林夏的電話的時候,依稀的,有一陣手機鈴聲從門內傳過來。開始的時候,宋博涵不是很確定,但是當他將電話掛掉后,門里的鈴聲也隨即停了下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這么湊巧的事情,像是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一樣,他又打了一次,門內的鈴聲在幾秒后也響了起來。自此,宋博涵可以確定林夏就在這個房子里。
將手機收好放回到口袋里,宋博涵抬腳猛的往大門上踹了一腳,這一腳,震的墻都似乎抖了一下,門的邊緣處還掉下不少灰,足見用的力道之大。
“林夏,我你給我滾出來,我知道你在里頭?!?/p>
踹一腳之后,見里頭還是沒什么反應,宋博涵又跟著踹了幾腳,一次比一次用力,大有里頭的人不開門,他就有繼續一直踹下去的打算似得。
當宋博涵剛要抬腿踹第五下的時候,門從里頭打開了。
“林夏你!”
宋博涵話還沒有說完,林夏在門后露了半個身子,耷拉著頭看了宋博涵一眼,說了一句話。
“你把門口的陶瓷玩偶震掉了,丫頭很喜歡的,你不要再踹了?!?/p>
宋博涵一時無言。
眼前的林夏,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襯衫四處的褶皺,下身套著的西裝褲也好不到哪里去。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看著一點生氣都沒有,眼睛無神,面部蒼白泛青,表情僵硬,反常的厲害。
宋博涵握緊的拳頭提起了好幾次,猶豫不決。林夏說完話就不再理宋博涵了,自顧自的轉身,一下一下的往屋子里挪去去。宋博涵沒有看錯,林夏用的是挪,像是個遲暮的老人,緩慢的動著。
“你別以為你裝的可憐樣我就能放過你。”
盡管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有點不忍,但是這并不表示宋博涵心頭的火氣就消了。將門哐的一聲關上,大步走到林夏的面前,雙手抓住他的衣領。
“你現在這幅死樣是給誰看!你以為你這樣就解決問題了嗎!”
宋博涵抓著他,下狠力的一下將他推了出去。林夏看著好像很虛弱,一個趔趄的摔了出去,腰部撞得門口的柜子上悶聲一響。宋博涵單是聽到那個聲音都知道,這下恐怕是撞得不輕??苫乜戳窒?,就像是沒事人一樣的,除了悶聲哼了一聲,之后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拿手支撐了一下又站了起來,然后又像剛才一樣,一下一下的往屋子里頭挪。
宋博涵看不慣他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大步走到他的前頭,提起拳頭就給了林夏一拳頭。這次林夏像個斷線的風箏一樣,隨著沖擊力直直的栽倒了旁邊的沙發上,左腿被絆了一下撞到茶幾上又是咚的一聲響。
或許是太虛弱了,又或許是宋博涵那一拳頭打在他腦袋上實在是用力終于讓他有了痛覺,他抱著腦袋一點點的蜷縮了起來,一下下的抽氣聲傳了出來。
“你當初是怎么答應我的,你都做了什么??!”
這一拳頭是直接將宋博涵體內的怒火給釋放了,一想到宋暖陽以后要面對的事情,他氣紅了眼。握著發白的拳頭,跨步到了林夏面前將他提了起來。
“你都是那副死樣了,你為什么不永遠待在外頭不要回來!既然回來,你又為什么要去招惹她!”
“嘭”的一聲。宋博涵又給了林夏一拳。
林夏的嘴角被揍出了血,掛在他蒼白的臉上格外的醒目。可是林夏不在乎,因為他連抬手去擦的力氣都沒有了。
“林夏你覺得你配招惹她嗎?”
又是嘭”的一聲,宋博涵照著原來的位置又是一下。與他揍紅眼的樣子比起來,原本一直沒有表情的林夏卻突然笑了??┛┛┑男β晱乃男厍灰幌孪碌膫髁顺鰜?,配著他的表情,宋博涵看在眼里,居然怎么都下不去手了。那是一個怎樣凄涼的笑容,只是那么盯著一個地方看著,可是宋博涵卻能感覺到里頭的無望。
宋博涵抓著林夏衣領的手松開了,林夏隨之一下子摔進了沙發里。他躺在那里,身體的無力感,讓他覺得整個驅殼都是空蕩蕩的。傷口一下下傳來的疼痛,無能的樣子讓他的視線模糊。漸漸的,他什么都看不清了,就這么一下陷進了黑暗里。
他似乎是做了一個夢,夢里,他一下回到了他的大學時代,回到了那個黑暗的小屋,那時候的自己,也像是剛剛一樣,無能的徹底。他看到那幾個人將自己綁在那里,血液從自己的頭部流過臉頰蔓延到頸下的衣服上。他滿身的狼狽,靠著微薄的意識才能睜大自己的眼睛。
當時,動手的那個白人這么告訴自己。
“你個連黑鬼都不如的垃圾,有什么資格拿到實驗室的名額。沒有你,那個名額就是我的,可就是你這個垃圾,敢來跟我搶名額??纯茨阕约旱哪w色,你配嗎?”
當時在場的幾個人都有著嚴重的種族歧視,他們排斥所有白人以外的人。同專業里,他們也總是找其他的人的麻煩,而老師則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不管,他們就更加的囂張。林夏不是沒有被他們欺負過,只是身在異國他鄉,受的委屈都忍下了。但到最后卻還是因為專業成績過于優秀被導師選中,讓他們里的一個錯失了機會。這件事就像是一個導火索讓他時不時地遭受他們的騷擾,可只有那一次是打的最兇的,原因沒有其他,一直受他們欺負的林夏反抗了。
原本那次只是平常的又一次騷擾,可是不巧,那天林夏從圖書館出來,那堆人將他從長廊拉到了衛生間,推搡之間,有一張夾雜在書本里的照片掉了出來,而照片里的人,是宋暖陽。
照片到了對方的手上,林夏想要拿回來卻被教訓了一頓,之后,一堆人的嘴巴里吐露的骯臟的話語,就這么對準了宋暖陽。也是因為這樣,林夏第一次動了手,而也因為還手,他被揍得很徹底。
你配嗎?
你配嗎!
林夏不明白,為什么每個人都要這樣問自己。他靠自己的付出爭取來的東西為什么自己就配不上。不論是實驗名額還是他的丫頭,為什么大家都在反對著自己,每個人都在否認著自己。
夢境一下走到盡頭,周圍的東西都消失了,他一個人站在原地。地上的血漬還是那么的鮮紅,林夏無力的跪地抱頭痛哭。
到底要怎么做。
到底要他怎么做。
。。。。。。
夢境一點點的崩塌,可他還是那樣的跪在那里,少年單薄的身影在燈光下拉的那么長,卻只留下一地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