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秋天,像被打翻的墨水瓶,迅速浸染了天空,透著一股蕭瑟的寒意。學(xué)業(yè)壓力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每一個學(xué)生的肩頭。對于李萍來說,這份壓力之外,家庭這個“深潭”的寒意,正變本加厲地侵蝕著她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點暖意。
繼父張建軍的生意似乎遇到了麻煩,回家后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陰沉。母親李娟的討好和小心翼翼更加明顯,家里的空氣仿佛凝固的冰,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壓抑的恐懼。爭吵的頻率和烈度都在升級,話題從家用超支、李萍的“無用”愛好,逐漸蔓延到對過去的怨懟、對未來的絕望。
“要不是帶著你這個拖油瓶,我至于過這種日子嗎?!”一次激烈的爭執(zhí)中,張建軍失控的怒吼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進剛放學(xué)進門的李萍耳中。
李娟的哭聲尖銳而絕望:“張建軍!你混蛋!你怎么能當著孩子的面說這種話!”
李萍站在玄關(guān),手里的書包“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凍結(jié)了,手腳冰涼。那句“拖油瓶”像魔咒一樣在她腦海里反復(fù)回響,將她好不容易被王浩捂暖了一點點的心臟,瞬間凍裂。
她默默地撿起書包,像一抹游魂一樣飄回自己的房間,反鎖了門。隔絕了外面的聲音,卻隔絕不了那刺骨的寒意和鋪天蓋地的自我厭惡。她蜷縮在床上,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身體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警告!警告!宿主情緒核心遭遇毀滅性打擊!‘拖油瓶’病毒入侵…系統(tǒng)紊亂…能量核心瀕臨崩潰…”“祈”的聲音在她意識里響起,帶著尖銳的警報聲,充滿了恐懼和混亂。
“我不是…我不是拖油瓶…”李萍喃喃自語,聲音破碎。但張建軍猙獰的面孔和那句冰冷的話,像烙印一樣刻在腦海里,反復(fù)灼燒。王浩帶來的那點微光,在這巨大的黑暗和寒冷面前,顯得如此微弱,如此無力。
她覺得王浩的關(guān)心像是一種沉重的負擔(dān)。他那么好,那么陽光,像生活在另一個溫暖星球的人。而她,是陰暗角落里發(fā)霉的“拖油瓶”,是只會帶來麻煩和負能量的異類。她怎么配得到他的關(guān)心?他的溫暖只會讓她更清晰地看到自己的不堪和污穢。
在學(xué)校里,她重新筑起了更高的圍墻。她不再回應(yīng)王浩的“貢品”,即使他放在桌上,她也會在放學(xué)后默默放回他的抽屜。當王浩試圖和她說話時,她要么低著頭沉默,要么干脆找借口躲開。她的眼神變得更加空洞,臉色也更加蒼白,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
“渺渺?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王浩焦急地追問,試圖捕捉她的目光。
李萍只是飛快地搖頭,聲音細若游絲:“沒…沒事。”然后迅速轉(zhuǎn)身離開,留下王浩站在原地,眉頭緊鎖,看著她單薄得仿佛隨時會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無力感和越來越深重的擔(dān)憂。深秋的寒風(fēng)卷起枯黃的落葉,也卷走了李萍臉上剛剛浮現(xiàn)不久的那一絲微弱的生氣。寒潭冰封,她正一點點沉向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