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日的城門戒嚴,地頭上的小販少之又少,楚南熙愛吃城東街上張嬸家的脆李于是攛掇著停云與自己同去。
“姑娘,這都走了大半天了也沒見張嬸的攤子,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街上冷冷清清的,往日風火一樣的攤子如今也就剩下零星幾點。
今個兒早上楚南璟特意囑咐了叫他們盡量不要出門,說是城中不太平,最近刑獄兩部在查一批黑火藥,已經抓了不少人,但至今未果。
“怕什么!既買不到張嬸家的那我們去良品肆看看!”說罷,楚南熙拉上停云就往良品肆去。
突然,上百號羽林軍朝一品樓的方向奔去,只見前方人潮涌動,黑壓壓的一片。
羽林軍出動定然是發生了大事!
一品樓的角樓上四五個舞姬在灑一種黃色的紙,邊向空中拋灑邊嗚呼著:
“楚氏不死,天下難安!”
楚南熙隨手撿起一張掉在地上的紙,其上所言所語字字珠璣,羅列了數十條楚家的罪名,不過都是些勿須有,添油加醋湊起來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憤恨地將那團紙狠狠地扔在地上。
“這楚家當真有二心?”
“兩位封侯拜相,一位少年將軍,誰家門楣有這樣的榮光,我看啊,是盛極必衰!”
“安平王為陛下鎮守邊關,若真與楚尚書里應外合,舉軍壓制帝都,孰勝孰負還真不好說。”
“聽聞邱相去了林州,這砝碼當是要再少一些!”另外三人聽后開懷大笑。
幾個書生聚在一起高談闊論,聽地停云是又氣又惱對著他們破口大罵:“你們幾個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啦,在這里胡說八道!”
四人先是一愣,打量了一番她,隨后一個年長一些的勸說道:“小姑娘,我們不過在這就事論事,胡亂猜測罷了,你急什么眼啊。”
“誒,那不是…楚家的小郡主嗎?”這時人群中一個穿素色衣衫的年輕女人指著楚南熙嚷嚷著。
“哼!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當事者的丫鬟啊。”四人中一貴公子打扮的搖著折扇鄙夷地掃了一眼楚南熙和她身邊的停云。
因那女人一言引來了諸多目光,這些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說著。
“郡主,你莫要聽這些污言穢語,小心臟了耳朵。”停云心疼地為她捂起耳朵,眼眶里熱珠滾動,紅著鼻子哽咽道。
“你們干什么!”沈詞安帶著人破開了一條道,一聲怒吼結束了一切。
他將楚南熙護于身后,怒瞋著這群愚昧無知的百姓,尖銳的目光似火一樣把人灼燒。
“小四、阿伍,送郡主回府!”
羽林軍將整個安平王府包了個里三層,外三層,沈詞安獨自鎮守在院中。
房里太悶楚南熙想在院里走走。
常年習武的他后背十分警覺出言提醒道:“除了出這扇大門,郡主干什么都可以。”
“我沒想出去,就是來問問哥哥怎么樣了?”
“被褫奪了軍令,現下應當是在昭獄。”
她微微失神的眼睛里浮上一層擔憂,思緒混亂:“太子信嗎?…不,陛下信嗎?”
“…”見沈詞安良久不語,楚南熙只好默默走開。
“末將不敢揣度圣意,但…世子不會有事!”
“你作何保證?”她的心緒早已亂成了麻,言辭激烈地反問他。
“大禹以武為尊,歷朝歷代從未殺過武將。”
“那楚家呢?”楚南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嬸嬸還有堂姊和小弟弟。
畢竟在外游學的那幾年只有嬸嬸去看過她,所以她心里也記掛著嬸嬸。
“末將奉東宮之命護郡主周全,旁的一概不知。”少年言辭威嚴,神情淡漠,目若寒星。
楚南熙知曉它并非執而不化之人,一雙玉手搭在他健壯的手臂上哀求道:“可否讓我的侍女去楚家瞧上一眼,若是將軍不放心大可派一人跟著。”
柔軟的聲音帶著一絲嬌弱,讓人不由自主地想保護她。
沈詞安身體一僵,別過臉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小伍,你隨停云姑娘去。”
停云走后大概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如猛獸般沖出天際,聲音覆蓋方圓百里。
硝煙滾滾,火光沖天,不一會兒又是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響,楚南熙看著滾滾濃煙坐立難安,而駐守在安平王府的羽林軍卻鎮定從容,好似他們看不到一樣。
安平王府的大門被用力推開,停云喘著粗氣跌跌撞撞地走進來,拉著楚南熙袖子上氣不接下氣。
“不急,你坐下來慢慢說。”見狀楚南熙拉著她坐下。
“郡主…”
“楚家沒事,只有尚書大人被叫去宮中問話,大娘子和三姑娘都無恙。”知曉楚家無礙她心中的石頭總算落地了。
“但是奴婢聽百姓們說那爆炸聲是含嘉倉的。”
“含嘉倉!”她常聽阿兄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可見糧食的重要性,毀了糧倉便是動了大禹的根基,真是好歹毒的計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時的東宮已經亂作一團。
自皇帝身體抱恙后便由太子掌權,十幾個官員齊刷刷跪在地上,匍匐著身子,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平日里與同僚唇槍舌劍倒是厲害,到了關鍵時竟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
“朝廷待你們不薄,可你們呢,又是拿什么回報朝廷的!”
“是爾等無能,殿下息怒…”跪在地上的幾人顫顫巍巍,異口同聲道。
“報!潛火隊救出糧食三百萬石不知暫存何處特來請示殿下!”
元燁掃了一眼地上的一群廢柴,雙眉下壓,眸光微冷,語調拉長:“傳本宮諭令,擢中郎將杜蕭策暫代大將軍一職護送糧食前往西郊軍營。”
杜蕭策原名杜小六,蕭策是楚南璟為他取的名字。杜家本是將門世家,可到了杜蕭策父親這一代卻壯志難酬,苦守在南邊小郡當個太守,后來因緣際會遇到了楚南璟南下剿匪,他見杜小六是個習武奇才,又正直仗義,便將其帶回洛都舉薦給太子。
“報!”
“又怎么了!”
“啟…啟稟殿下,幾個造勢者利用含嘉倉起火蠱惑百姓現下已經到宮門口了!他們說若是朝廷不下令誅滅楚家九族,就要火燒了楚家家宅!”
元燁知曉造勢者就是拿準了朝廷不敢將兵刃指向百姓,所以利用民心供他們當箭使。
“走!去城樓上瞧瞧。”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安撫民心。
“殿下!不可啊!那些刁民若是傷及了殿下…”眾人紛紛勸說。
“我泱泱禹國,怎么養了你們這等貪生怕死之輩!”他疾聲厲色,惱然道:“愛卿們若是想去便跟來,不想,便留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