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工作。
我不知道那些“更好的”工作能不能讓人微笑著上班,但每個月最令我開心的時刻永遠都是工資打到卡上的那一瞬間。
“滴。”
然后我的銀行卡就會提醒我,你那微不足道的工資終于真正屬于你了,記得好好規劃——你得交房租付水電續燃氣還要解決自己長達三十天的衣食住行。
也可能是三十一天。
太可怕了。
這條短信好像在宣示艱難的一個月已經過去,同時告訴我更艱難的一個月即將來臨。
“嘿,你的工資到啦!”
“快開啟嶄新的搬磚一天吧!”
太可怕了。
但是,怎么說呢,這一個月好歹有四位數,總比我那帶上小數點前后也湊不齊四位數的稿費漂亮些。
我是懷揣著暴富的妄想寫小說的,但很顯然我沒有成功。而且最近連最后的一絲靈感也被疲憊而繁忙的生活消磨殆盡。
所以我討厭工作。它讓我不再屬于我——我不再有時間去在乎自己,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與時間一起流逝。
連帶著僥幸與奢望,都被磨碎、消散在時光里。
我討厭工作。可我不得不依靠這份工作活下去。
我告訴自己,人總有一天是不再需要所謂“夢想”的,也告訴自己,只有活著才有機會實現“夢想”。
麻木、糾結、自嘲、安慰交織成我的這幾個月——我清楚我遲早會跟生活妥協的,我所寫的不過是我最后的倔強罷了。
我漸漸地也沒有時間去看小說,也懶得去打游戲、刷視頻。或許這不算正常,但我無能為力。
我平常是能笑能跳的,甚至是打游戲的一把好手,可是一旦回歸到一個人的狀態,就會喪失一切能量。只想趕緊睡一覺,以免明天沒力氣“搬磚”。
我的工作當然是比搬磚要輕松得多,但也沒有我一開始想的那么簡單。最開始上班的時候,我還會犯一些看起來不太機靈的小錯誤。
比如說忘記喊歡迎詞,或者把面包夾扁,在巧克力涂層上留下面包夾的印痕。
但是那時候我也偶爾會期待賣剩下的,可以帶走當早餐的面包;也會因為顧客的一聲謝謝而感到愉悅,會因為小孩的問號而暫覺輕松——即使我討厭工作,卻依然被一些無關緊要的“報償”感動。
但等我工作日趨熟練,我也漸漸失去了“感動”的能力。
我漸漸地變得麻木。
或者說習慣。
我試圖用曾經最喜歡的活動來喚醒自己,試圖去感受世界,去想象角色的喜怒哀樂。
讓人感到挫敗的往往就是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我還記得,剛開始上班不久,遇到過一個客人。她紅棕色的卷發讓人印象深刻印象深刻。
我從她還沒進店門就開始羨慕,羨慕她的西裝革履,羨慕她看起來張揚自信的模樣。也羨慕她說“謝謝”時的淡然、從容與溫柔。然而一開始我幾乎認定這不是一個會講客氣話的人——令人慚愧。
真好。我忍不住在想,我是不是曾經也有過機會,能像她一樣生活。
可我不敢多想。
遺憾的是,從那天以后,到現在,幾個月都過去了,她沒有再來過。
……其實我覺得,這家店的糕點并沒有難吃到讓人不再回購的程度。
偶爾我會想,她是做什么工作的。是不是那種人人艷羨,又輕松又體面的?又或許,她也討厭工作呢?
我盯著電腦屏幕,光標始終停留在那個開頭。
要不鴿一下吧。
我好累。
“叮。”
是更新提醒。
是好久以前關注的小說了,曾經的我可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能攢幾十章未讀。
看看?找找靈感?
我點開那本小說,躺上我堅硬的木板床,開啟ai朗讀——它表演半個小時,而我睡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