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著步,不覺路過小公園。我們在那站了一會兒,她突然問:“還去坐船嗎?”
我看著波光幽靜的水面,幾只彩色小船在風中輕輕地晃。
大約現(xiàn)在還在假期吧,看著都像一家人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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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坐船嗎?”當時的她問得不像這么淡然,而是帶著狡黠的笑,讓人一看就知道她壓根不是真想坐船,只是突然想到一個樂子來打趣我。
看著她興致勃勃的樣子,我的興奮勁突然消了大半:“你——”
對著我狐疑的眼神,她說:“你坐船到那小島上,我給你念首詩。”
“什么詩?”我問著,心里已經(jīng)有了打算。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
“伊人看你找打!”當時的我肚子里確實也沒有幾首與水相關(guān)的詩,之前她告訴我這首詩象征著對人生理想的追求時我聽得一愣一愣的,然后上課的時候發(fā)現(xiàn)怎么和班主任的還是兩套解釋。但是,本著不能在嘴仗上吃虧的原則,我故作神秘,“原來是這首。”
“不然呢?”她故意微微放低身子,“不然是哪首呢?”
我清了清嗓子,不想她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一把捂住我的嘴:“不許說!”
“我就說。”我含糊地反駁。
“那種幼稚的黑歷史就不要說出來了!”
“又不是我的黑歷史!”
我們的僵持以她答應(yīng)踩踏板結(jié)束。
坐在鴨子外形的小船上,我往水里看。幽幽的綠色隨著波紋蕩開、蕩開,漸漸化作一抹淺碧,直到與天同色。
這段不是我所思所想,而與那段剛剛被她阻止的“黑歷史”一樣記錄在她的筆記本上。
語文課堂筆記本。
“水晃著水中的草、水面的船,晃著岸上的又細又長結(jié)成一叢的草,晃著山上的又軟又散絮絮相接的云云。”
“晃著人間。”
有時候我挺羨慕她的。
她看到的世界好像和我看到的不一樣。
我只會說這水晃得我眼暈。
“你能不能踩一會啊?”她靠著船舷開擺。
我清了清嗓子:“水——”
“行行行!”身在船上,她只是給了我一個“慣著你了”的眼神。
我們靜靜地坐在船上,望著岸邊隨風而動的草。
“蒹葭蒼蒼……”她突然沒來由地吶出一句。
我望她看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個就是蒹葭嗎?”
“……”
“感覺長得沒有名字好聽。”
“要不你還是先聽聽自己在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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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我回答。
天空很藍,沒什么云。
卻好像蒙著一層紗似的。
一層很薄很薄的、幾乎看不見的紗。
沒準那紗名叫——明天就要去上班啦。
這回是我踩踏板。
她向來很會找理由,比如:“我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你讓讓我嘛。”
“我感覺我從年三十就開始讓你。”
到了湖中央,我靠著船舷表示:“不行了,你身體孱弱的妹妹就能踩到這了。”
“那個八百米三分半的不是你吧。”
她不知道我那三分半是為了超過她硬練的。
“是我,但是從前的我。”我抬頭,目光寫滿真誠。
“行行行。”
我趴著看水,看岸邊搖動的……草。這么多年,我依舊沒搞懂它們叫什么名字。
她也遠遠地望向水波更浩渺更廣闊的地方。
“你在想什么?”我問,“蒹葭蒼蒼?”
她沉吟片刻:“在想,所謂伊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