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靈第一次知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影響可以有這么大。據(jù)她所知，這里的人都很重視父母的意見。有人為了一個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人去違背自己至親的想法，這是她第一次遇見——也有可能是她之前沒有來過。

不過這并不影響她為之震撼。

河流湍急，一朵又一朵綻開在河床石頭上的小水花最終隱沒在水流里。

平靜的海面之下，是洶涌的浪濤，烏云遮天蔽日，不讓陽光透露一隙，深色的海水之下是什么在攪動風(fēng)云，又有何種茍且被隱藏在寬廣無邊的大海……不需要等待惡念猖獗，只需陽光普照之時，濃霧自然會被驅(qū)散，它所掩蓋著的，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善是惡，皆無所遁形。

暗夜之中閃過一道白光，徑直去了森林深處。徐靈回頭，帳篷那邊靜悄悄的，只剩夏夜里的蟬鳴在回響。

徐靈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一白須老頭正在一顆高大的白楊樹下等著她。

不等徐靈開口，老頭便說明來意。

“靈域主，聽說您與妖王是舊相識？”

“認(rèn)識，不熟。”

老頭不知該如何繼續(xù)這個話題了。但是硬性任務(wù)不能不做，于是他道：“但是上面的神說，他與您有很大淵源……”

徐靈皺眉，自己也不太確定老頭說的是對是錯，畢竟她知道自己的記憶有一段缺失。

“那你說說，什么淵源？”

老頭一愣，道：“啊？可這似乎是靈域與妖界之間的秘辛，我也問過上面的，他們說不清楚。”

“那太巧了，我也不清楚。”

老頭欲哭無淚：“不是啊，靈域主，那妖王收集特定魂魄好像是為了填補(bǔ)其他靈魂……”

“好像？”徐靈平靜地注視老頭，“既然沒有百分之百的確定，就不要來麻煩別人。”

老頭語滯，的確還沒有確定，但是大概就是這樣……

徐靈補(bǔ)充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閑。”

老頭靜默半晌，道：“小神明白，有了確切消息再來尋靈域主。”

徐靈點了點頭，老頭便化作一道白光飛出了森林。

徐靈走到河邊，便見一個人正坐在那里，不知在思考什么，竟連一個人朝他走去都沒有發(fā)覺。

“陸京。”

徐靈小聲叫他。

陸京終于發(fā)現(xiàn)了這里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你又遇上什么煩心事了嗎？”

徐靈的主動詢問讓他感到惶恐，因為讓他煩心的事正是與她有關(guān)的。

那柄劍，第二次出現(xiàn)在了他的夢境中，再次直取他眉心，在冰天雪地中綻開一朵鮮紅的花。那一瞬間的不可置信和絕望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他一向惜命，他覺得沒有什么事情能讓他以付出性命為代價去做，所以在生死一線之時他的感受不會有假。

但問題就是不會有假。

夢中發(fā)生的一切都好像真實發(fā)生過的，是眼前的這個人，殺了他。

但他又十分清楚這不可能。

是有什么人在引導(dǎo)他！

他的心里忽然出現(xiàn)了這樣一種想法。

他看著在月光下圣潔無暇的女孩，心里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如果是為她，他可以摒棄他骨子里的貪生怕死，這似乎是注定的，一個懦弱的人會為了某一個人而無所畏懼，前世所有未完成的事，都要在今生補(bǔ)上，他見到她的第一面，就知道他們應(yīng)該在一起，所有前世的牽絆都在兩個人目光交匯的那一刻，在今生相連，無可避免，這是兩個人共同的選擇。

陸京道：“我覺得，你一定在為什么事情困擾，所以我在想，是什么事情才能讓你不太高興。”

如果禾濰在這里，下一句話大概就是“怎么，知道了以后你要經(jīng)常做這樣的事嗎？”

的確有。千百年來只此一件。

“以后和你說。”徐靈笑了一下，決定還是先等自己搞清楚這個人為什么要透支自己的靈魂去續(xù)虛無縹緲的前世，然后再和他好好談，希望那個時候他還能有心思對她提出問題。

只剩微弱生命體征的女孩們依然每日在病床上躺著，醫(yī)療器械毫無用處，擺在那里似乎只是為了給人們一個心理上的安慰。

調(diào)查組毫無進(jìn)展，就連那老人家也不知所蹤。人海茫茫，在其中要找到一個人如大海撈針，更別說那人刻意不想讓他們找到。

不過少管所里的彭致晨倒是因為年紀(jì)小被老奸巨猾的叔叔們炸出了不少有用信息。

比如，和他在同一班級里的方航，實際上并沒有他表面上那么人畜無害。

“他和我一樣，看不慣那陸京，有天放學(xué)路上他攔住了我，說我只需要做一件事，陸京就能消失在這個學(xué)校。”

“什么事情？”

“他說他有一個不得志的叔叔，如果我家可以幫他請一些產(chǎn)品試用者，不僅能幫我家產(chǎn)業(yè)更上一層樓，還能進(jìn)入教育產(chǎn)業(yè)，成為學(xué)校的實際控股人，到時就能讓陸京離開學(xué)校。”

私立學(xué)校，尤其是貴族學(xué)校，因為私人恩怨開除學(xué)生的不在少數(shù)，但這么迂回的方式，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為什么不直接投資學(xué)校，還要利用其他人來做？”

彭致晨皺眉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將他帶去讓我父母決斷，又不是我做了主。”

接連幾天的問訊讓他感到煩躁，他忍住想要飆臟話的沖動，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做不了主，去問我父母好嗎？去問那個方航好嗎？”

不說也知道——

方航如今在另一間審訊室內(nèi)。

“是你將你叔叔介紹給彭致晨的？”

“對。”

“你叔叔如今在哪里，我們有一些問題要問他。”

在彭致晨說到有這么一個人物的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派出了人員去找他，可是過去了幾個小時，彭家附近的監(jiān)控，學(xué)校的監(jiān)控，方航家里附近的監(jiān)控，都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就連方航家人那里也沒有絲毫他說的那個“叔叔”的痕跡，就像是個憑空捏造出來的人一般。

方航一臉平靜，毫無波瀾的眼珠子里卻藏著篤定。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其實他根本不是我的叔叔，只不過有一天放學(xué)路上他堵住了我，說我如果不幫他就會死在那里，沒有一個人會發(fā)現(xiàn)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