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起床的時候,關楓筠才真正理解什么叫手腳不再是自己的了。經(jīng)久沒有運動的后果就是四肢拆解,全身癱瘓。
關楓筠拖著自己的殘軀踩著點進了教室,值得慶幸的是,錢依今天沒有和往常一樣在教室里恭侯他們的到來。
早讀下課后,關楓筠拿出從食堂帶回來的燒麥低頭吃著。
“你沒吃早飯?”邱木淮看向她。
“嗯。”關楓筠喝了口牛奶,說:“今天早上起遲了……誒,你知不知道北巷巷口向右轉(zhuǎn)有一家很好吃的生煎。”
“不清楚誒,我一般都在家里吃。”邱木淮想了想。
“真的很好吃,相信我。”關楓筠嘴里塞著燒麥,說得含糊:“下次放大周,咱就……”
話說到一半,關楓筠就閉上了嘴。邱木淮剛想開口問,身后就傳來樂蕊欣的聲音:“邱木淮,錢老師讓我們兩個人安排一下運動會的后勤工作。”
邱木淮聽著她那如同被夾的聲音以及略帶命令的口吻,暗自皺眉,但卻還是客客氣氣的:“呃……可以,到時候找個時間安排一下,我沒做過這方面的工作,可能你要多管管。”
聽著邱木淮極為謙遜的答復,樂蕊欣微抬起自己的下巴,收獲了極大的滿足感,但嘴上還是推就著:“我也沒做過的呀……真是煩死了,又要浪費一堆時間。”然后她又突然說道:“奧對,今天班干部中午午休在教室準備開會,關楓筠,你去和其他班干部說一下。”
聽見樂大人開了尊口,關楓筠也不好反駁,只好起身去尋找其他班干部。走至沈黎涼身邊,拍拍她的肩,說:“今天中午在教室里開會。”
沈黎涼抬頭看向她:“怎么是你來說的,不是樂蕊欣負責的嗎?”說著,她在教室里張望,就看見樂蕊欣站在邱木淮的桌旁說得正歡。
沈黎涼輕笑了一聲,說:“她也就只會主動找邱木淮說話。”她說得不咸不淡,卻暗諷滿滿。
沈黎涼與樂蕊欣之間的暗波洶涌有不少人知道。樂蕊欣看不慣沈黎涼的清高,沈黎涼看不來樂蕊欣的目中無人。當然,直接原因還是在于沈黎涼搶了樂蕊欣女一號的位置。兩人間的針尖對麥芒,關楓筠愿稱之為“王者之爭”。
因此,身為沈黎涼的好朋友,自然會被兩人間的硝煙所波及,也難怪樂蕊欣對她的態(tài)度也微妙至極。
十二點鐘的鈴聲響起,教學樓各層的腳步重重,樓梯出口簡直是人滿人患。只有邱木淮還是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慢慢收拾,而關楓筠則是鈴一響就沖出教室。
雖然自己的膝蓋因為昨天跑了3000米而發(fā)疼,但也影響不了關楓筠極佳的干飯速度。她穿梭在人與人之間的間隙中,幾乎是第一批沖進食堂的。
她從口袋里掏飯卡,卻順帶將電話卡也摸了出來,這才想起來邱木淮昨天讓她給李惠敏打電話。
將兩個餐盤放在桌上,然后關楓筠就站在桌前向擁向食堂大門烏壓壓的人群張望,瞧見沈黎涼也在找她,趕緊揮手示意。
“我待會兒要去給我媽打電話,你先回教室吧。”
沈黎涼接過關楓筠遞給她的筷子,坐下說道:“那你得快點,別太遲了。”
幾分鐘后,關楓筠用紙擦了擦嘴,就向電話亭跑去,手指快速摁上11個數(shù)字,聽著聽筒傳來的聲音,約莫三五秒,聽筒的另一端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喂,關楓筠,你怎么現(xiàn)在才和我打電話,啊?”
“我忘了……”關楓筠心虛地回道。
電話另一頭,李惠敏的一聲冷哼清晰地傳來:“忘了?你不是嘍,就忘不了吃,忘不了睡……我讓邱木淮給你帶的東西你拿到?jīng)]有?”
說到這,關楓筠經(jīng)不住翻白眼:“媽,不是我說你,你讓邱木淮幫我?guī)|西你也得看帶什么東西啊,這很尷尬好不好。”
“我袋口都封緊的,又看不到。你自己也是,啊,自己的生理期都記不清楚,到時候真來了怎么辦,一點都不上心……”李惠敏的老毛病再次復發(fā),聽著李惠敏的喋喋不休,關楓筠低頭看著表,卻只能干著急。
“媽……”
“別插嘴。”
“不是,我……”
“我還沒說完。”
“我還有事……”
“等一下啦,我就要講好了,你聽好啊……”
關楓筠踢著草垛里的石子,看著分針扭過一個又一個弧度,廣播里的音樂也接近了尾聲,她的心里一片荒涼。
“好了,以后每隔一天和我打一次電話,你還有沒有什么要說的?”
關楓筠聽著李惠敏喝水的聲音,長嘆一聲,說:“沒了,拜拜。”將話筒放回電話機后,踩著廣播最后的尾音奔向教學樓。
關楓筠氣喘吁吁地爬著樓梯,在心里咒罵著自己的教室為什么在5樓。她扶著墻壁,推開了教室掩著的門,“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十幾個人的目光都看向她,邱木淮幫她把椅子拉開,關楓筠順勢倒在椅子上喘著氣。
教室里一片安靜,關楓筠拿起地上的水杯,抬起頭就看見樂蕊欣一直看著她,關楓筠避開她的目光,只是喝著水。
“關楓筠。”樂蕊欣的夾子音響起:“現(xiàn)在已經(jīng)12點35了,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的,我們是犧牲了午休的時間來開會的,你能不能別太自私,為大家著想一下不行嗎?”
關楓筠把水杯放下,說:“我有點事情耽誤了,我沒想耽誤大家的。”
可樂蕊欣絲毫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還是在小聲地嘀咕:“還能有什么事耽誤了,找什么借口啊,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大家憑什么要在這里恭候你啊。”
關楓筠本來就因為氣捋不順胸悶得慌,為了趕她這個傻鳥會議一路狂奔,結(jié)果她倒好,還在這里陰陽怪氣,關楓筠也沒想吃這個啞巴虧:“再過五分鐘你就要升天了是吧。”
雖然關楓筠也不喜歡樂蕊欣,一身公主病也就算了,還癱上個基本為負的情商,一開口就能把人創(chuàng)死,動不動就甩臉色。
但三年同窗,她也不想把關系搞得太僵,可奈何這回樂蕊欣實實在在是撞她槍口上了,關楓筠一個沒忍住,就把這懟天懟地的毛病就暴露得明明白白。
“關楓筠,你什么意思啊,難道你還有理了!”樂蕊欣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變得更加尖銳。
邱木淮用手肘碰了碰關楓筠,示意她別再接話,可關楓筠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兒,直接靠在椅背上,仰頭看向前排的樂蕊欣:“我沒什么意思,我也不想浪費大家金貴的時間。而且我一進來氣兒都沒喘勻就道歉了,你還想讓我怎樣?你也不動動你那金貴的腦子想想,開會是我去通知的,我要真給你添亂,你現(xiàn)在估計在這里演啞劇還差不多,不過你要是沒腦子我也沒辦法。”
好在關楓筠還有些理智,不想把事情搞大,否則她真要把對方罵到懷疑人生。
“你的意思還是我的錯嘍?”
“有完沒完?”邱木淮把筆放下,眉毛微擰,聲音中也明顯帶著一絲不悅:“遲都遲了,早點開始早點結(jié)束不就好了。”
樂蕊欣似乎還是不服氣,剛想開口,沈黎涼便打斷了她:“時間不多了,要不班長你來說吧。”
邱木淮沒有說話,只是拿起筆繼續(xù)低頭寫作業(yè)。關楓筠也坐起身來,直接趴在桌上睡覺。
樂蕊欣見大家都看著她,臉一陣紅一陣白,只好開口:“就是,錢老師讓我們安排一下運動會入場式的表演,主題是‘放飛青春’,大家有想法的就提出來討論討論。”
說完,班里沒有一個人說話,就連話癆陸軼轍都不吭聲。樂蕊欣似乎有些下不了臺,又問了一句:“大家都討論討論啊,許希文,你是文藝委員,你說呢?”
許希文忽然被點到,有些無措,然后想了想,說:“我覺得可以全班跳舞,我媽媽是舞蹈老師,可以幫忙的。”
“男生也跳舞,你開什么玩笑。”陸軼轍突然出聲,嚇了大家一跳。讓他一個一米八幾的運動男跳舞,還不如把他腳給剁了。
“我會讓我媽媽選一些集體型舞蹈的。”許希文柔聲地反駁道。
這個開場并不愉快的小會持續(xù)了十幾分鐘,最后敲定的方案就是許希文所提議的,然后樂蕊欣自己加了一段簡單的朗誦,說可以增強氣勢,大家也沒有反對,與其說是不反對,還不如說是懶得和她做對。
午休結(jié)束后,其他人也陸陸續(xù)續(xù)回到教室。關楓筠趴在桌上,一副睡眼朦朧之態(tài)。
小會的后半段她幾乎沒聽,所以也不知道結(jié)果如何。關楓筠看見邱木淮難得在發(fā)呆,用筆戳戳他。邱木淮轉(zhuǎn)頭看向她。
“所以最后商議得怎么樣?”關楓筠隨意地問道。
“跳集體舞蹈。”
“啊……”關楓筠頓時蔫巴了,于她而言,跳舞也算是童年的一大陰影。幼兒園的時候李惠敏跟風給她報了個舞蹈興趣班,上了沒兩天,就賴家里死都不去。
最后李惠敏拗不過又給她報了個跆拳道,每天練得起勁兒,回家就追著北巷里的小孩跑,這才落下個“北巷一霸”的頭銜。
“怎么,不想跳舞啊?”邱木淮停下筆問道。
關楓筠斜眼瞧著他,撇撇嘴,說:“你想啊?”
“不想啊。”
“那不就得了。”說著便癱在椅子上伸懶腰。
“哎。”
關楓筠正伸展著胳膊,突然頭頂傳來一聲嘆息,嚇得往后一仰,幸好身后的人扶住她的椅子,才沒有摔倒在地。
驚魂未定的關楓筠向后一看,發(fā)現(xiàn)是陸軼轍,于是張口就來:“有病是不是,老鼠爬過去都會吱個聲,你爹我要是沒了你也別想好過……”
邱木淮看著關楓筠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唤恍Α,F(xiàn)在的關楓筠多少還是顛覆了他對她以往的認知。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關楓筠很文靜,甚至可以說是內(nèi)向。所以他一直納悶關楓筠怎么會和蔣庭玩在一起的。
現(xiàn)在看來倆人共性可不少,這見人就懟的本事簡直就是師出一門。
陸軼轍沒有理會關楓筠的罵罵咧咧,笑得意味不明,順勢坐在關楓筠前桌的位置上,說:“關楓筠,你今天中午簡直……”
“干嘛?”關楓筠斜眼看向他,心里已經(jīng)編好了臺詞,只要他一開炮,關楓筠就可以懟到他祖宗的棺材板都壓不住。前面因為害怕樂蕊欣掉金豆子,都不敢發(fā)揮。
“你簡直就是救世主啊,關楓筠!”陸軼轍滿眼激動:“我忍了樂蕊欣三年,你今天這么一罵,我現(xiàn)在身心舒暢,關楓筠,我以后跟你混定了。”
相比陸軼轍的激動,關楓筠滿臉不知所云:“你和樂蕊欣是初中同學?”
“對啊,現(xiàn)在估計還沒放開,初中更加恐怖,那叫一個蠻不講理,仗著自己成績好,我們班主任也慣著她,不信你問班長。你放心,你今天的豐功偉績一定會被我們流芳千古的……當然,班長你也是。”
“你也和樂蕊欣是初中同學?”關楓筠驚訝地轉(zhuǎn)過頭,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聽著她那意外的語氣,邱木準看了看她臉上的表情,回道:“隔壁班的。”
關楓筠伸手向他比了個“六”的手勢,而后又望向了一臉殷勤的陸軼轍,挑挑眉:“既然都成你們嘴替了,怎么謝謝我?”
“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筠哥了。”陸軼轍雙手抱拳,神色恭敬地對關楓筠說。
“什么中二病啊……你倒不如叫聲爸爸讓我樂呵樂呵。”關楓筠一臉嫌棄。
陸軼轍一聽也順勢回道:“叫哥多帥啊,喊爹都把人喊老了。”
“沒事啊,德高望重嘛。”關楓筠笑著說。
陸軼轍抿抿唇,剛想開口。結(jié)果已經(jīng)站在講臺上的語文老師開始對他發(fā)出深情的呼喚:“陸軼轍,給我走過來!昨天作業(yè)統(tǒng)共9個選擇題錯7個!做睡著了是吧?”
關楓筠好笑地看向陸軼轍,見他浮起的笑容立馬消失,痛苦地閉上眼睛,隨即長嘆一聲,站起身認命地走向講臺。
眼看著他縮著脖子走向講臺邊,關楓筠露出不厚道的微笑。邱木淮忍不住打趣她:“人家把你當兄弟,你不安慰人家也就算了,還笑得這么開心。”
關楓筠卻未理睬邱木淮的埋汰,饒有趣味地說道:“這哥們兒值得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