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0米的比賽莫名就被提早了一天,這讓關楓筠突然間就有些緊張。
因為和沈黎涼去小店買了幾瓶水,所以等到了看臺已經沒什么位置了。
八九點的陽光剛好落在看臺的第一二階,所以這才空出一些地方。而關楓筠也顧不著那么多,便和沈黎涼坐在了陽光的洗禮下。
早上的項目都是以田賽居多,學校又為了管理方便不讓很多人去觀賽,所以整體便懶散了許多。
身后的那幫男生也湊在一起玩起了牌,畢竟運動會管理比較寬松,只要不要太囂張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關楓筠看著膝蓋上的作業,耳朵里全是嘻哈的笑聲,又加上遍身處在陽光下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完全寫不進去。硬是和那白紙黑字干瞪了十多分鐘,啥都沒寫。
結果后面那群越玩越鬧騰,就連定力超強的沈黎涼都不滿地發出嘖嘖聲。
簡直火大。
“哈!我贏了!就問你們強不強……”
真是陸軼轍的聲音。
關楓筠那火瞬間蹭蹭蹭就往上冒,扭過頭看著他們一幫初生還占了個VIP位置,看臺后的樟樹恰好就落下那么一片陰影,全被他們占了去。
實在是忍無可忍。
“陸軼轍!你那嘴能不能咧小一點,你要吃小孩了是吧,啊!咋了,打個牌笑成這樣。我知道你想出名想瘋了,你也沒必要去弄個全校通報加警告處分來博眼球吧。”
按照往日,如果聽見關楓筠開始懟人了陸軼轍早就不吭聲了,更何況今天關楓筠直接開始罵了。
結果,陸軼轍興許是打牌打上癮了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還懟了回去:“你管得找嗎你,我吃你小孩了?你和誰的呀?”
是邱木淮的嗎,關楓筠看清了他的唇語。
殺人的心都要有了。
關楓筠氣得發抖,也顧不得他身邊還坐著一圈人,就算錢依坐在這里她都要收拾他一頓,簡直欠揍。
“說中了吧,你看你看!”陸軼轍看著關楓筠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似乎是找到了對付她的法寶,欲發得瑟。
關楓筠看著他笑得那般猖狂,直接站起身就要沖上去,一旁的沈黎涼趕緊拉住她的衣角。
“你來啊,來啊!”
“陸軼轍你身為體委還帶頭講話!”
一瞬間,四周都安靜了。
關楓筠停住腳,張望四周,竟不知是誰拔刀相助。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了許希文那陰沉的臉上。
“你們一天五篇的廣播稿寫了嗎,沒寫就開始玩牌。”許希文手里拿著那薄薄一疊的稿紙質問他們。
許希文也是有苦說不出,原本這事是交給樂蕊欣做的,結果她因為是什么社團的然后就四處亂逛,然后就把這個苦差交給了她。
結果除了幾個女生,就再沒人交過。許希文心里也是干著急,要交不齊首先找得就是她,但看著后面那一幫大爺她又不太敢去催。
她正心煩著,又聽見陸軼轍這囂張的話,便也繃不住了。
“上午每人必須交兩篇,交了的到我這里登記,沒交齊的處罰事項就貼在教室后面,自己去對。”說完,便轉回了身子。
看著許希文的背影,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剛剛她竟然……罵人了!
畢竟她可是出了名的脾氣好。
無論是誰提到她都會說到一個詞,超級溫柔。
人如其名,很文靜,從小練跳舞,所以姿態很好,說話一直都細聲細語的,而且特別有禮貌。
結果還真沒料到。
似乎有一點點尷尬,樟樹下的那群大爺們摸了摸額頭上的汗,也沒了打牌的興致,一個個趕緊去還沒打開的書包里拿紙筆,然后開始創作他們的大作。
而被劈頭一頓罵的陸軼轍則還有些發懵,直到風吹起了石階上癱著的牌,這才拉回了他的注意。
陸軼轍將牌收好后,也盯著膝蓋上的稿紙陷入了沉思。
但還是沒緩過神,把這事情又從頭到腳好好想地了一遍,他好像也沒做什么過分的事情吧。
他抬頭看了看左下角的關楓筠和右下角的許希文,突然覺得事情就變得有些棘手。
在陸軼轍還在出神之際,身邊一位已經憋出了一張,寫好后立馬跑到許希文身邊,恭恭敬敬地遞給她,許希文接過后沒說什么。
可是這位哥一抬頭就看見陸軼轍那迷離的小眼神,不由冒出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陸軼轍,”他興沖沖地跑到陸軼轍身邊,假裝神秘地湊到他耳旁,說道:“許希文好像哭了。”
“啊!”陸軼轍被嚇了一大跳,然后看向她。
太陽越升越高,除了他們那塊風水寶地其他地方都裸露在暴曬之下,而許希文就一個人,小小只地坐在下面。
她的肩膀窄窄的,低著頭,兩截白白的手臂搭在腿上,顯得特別瘦小。
陸軼轍頓時沒主意了,也不知道怎么辦,哄女孩可不是他的強項。
就這樣目光渙散地繞了一圈,轉轉悠悠又落在了坐在斜下方翹著二郎腿的關楓筠身上。
但是他覺得現在去找關楓筠,以剛剛她那副要吃人的樣子,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但是,他和其他女生又不熟,沈黎涼肯定是站關楓筠這邊的。
實在是悲哀……
但經過一番斟酌,陸軼轍還是毅然地站起身,走下石階。
“筠哥。”
“滾。”
關楓筠聽見他那欠揍的聲音,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把外套往頭上一蓋。
陸軼轍尷尬地眨眨眼,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的沈黎涼,然后討好地喊了聲:“黎姐。”
沈黎涼瞟了他一眼,向旁邊挪了挪,繼續低頭寫作業。那眼神,跟看智障一樣。
幾許悲涼的風吹過陸軼轍的臉,他就傻愣在原地,而一旁的兩個根本就不看他。
“嘿嘿。”陸軼轍聽見坐在后面的那幫開始發出不厚道的笑聲,轉頭看向他們默默地比了個中指。
陸軼轍深吸一口氣,再次發起第二輪進攻:“筠哥,我錯了。”他一邊說著一邊默默坐在關楓筠下面的一個石階上。
“有多遠滾多遠,真別逼我扇你。”關楓筠仍不為所動。
陸軼轍沒了招,又站了一會兒,準備轉移一下攻勢。
他悄悄看了一下坐在不遠處的許希文,棒球帽的帽檐擋住了她大半張臉,但看著她那平直的嘴角,陸軼轍也覺得沒戲。
在徘徊之下,陸軼轍還是覺得先把關楓筠這邊搞好更容易一些,畢竟他和許希文不熟。
“筠哥,別氣了,那這樣行不行啊,我任憑你壓榨好吧。”陸軼轍算是豁出去了。
畢竟他對關楓筠還是有一定了解的,無非剛剛是讓她掃了些顏面,只要讓她把氣出了,那就都好說了。
不過,可能就要忍受一些皮肉之苦和精神上的辱罵了……
正當陸軼轍滿懷希望地看向關楓筠,但她卻仍披著外套,好像啥也沒聽見。
“不是吧!”陸軼轍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然后直接把胳膊放在關楓筠腳邊,頭枕在上面:“姑奶奶我給你跪下成嗎,您倒是說句話啊……”
一旁的沈黎涼見陸軼轍這副架勢倒是忍俊不禁,然后推了推關楓筠。
關楓筠抿了抿唇,也不由地想笑,然后很快又恢復冷臉,扯下外套,盯了陸軼轍一會兒,說:“怎么壓榨?”
陸軼轍聽見關楓筠吱聲了,立馬抬起頭,臉上馬上浮露出諂媚的笑容:“您怎么舒服怎么來。”
關楓筠看著他那飛速的變臉速度,挑挑眉,嘴角浮起笑意。然后一把手狠狠捏住陸軼轍的臉,說道:“你下次再給我沒分寸地開玩笑,我讓你后悔一輩子。”
陸軼轍吃疼地立馬點頭,關楓筠松開手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計劃完成第一步。
接著,他看著關楓筠又低下頭開始寫稿子,咽了口口水,然后向關楓筠身邊靠近了些:“那筠哥你你你,幫我個忙唄。”
關楓筠一聽可不樂意了,停下筆瞥了他一眼,開口問道:“不是我壓榨你嗎?”
“許希文好像哭了。”
關楓筠一噎:“不是,你把人家女孩子弄哭了,讓我去合適嗎?”
“我嘴笨,不會哄女孩子。”陸軼轍是真怕他越說人家哭得越厲害,畢竟也不是沒經歷過。
“求你了,筠哥。”
關楓筠低頭看著他那一米八幾的大個兒蹲在她腳邊,那反差感倒讓關楓筠的心情好了些,其實她也沒那么氣,就是陸軼轍前面實在是過分至極。
“行吧,我就幫你這么一回兒。”說完,轉過頭沖許希文喊道:“許希文。”
“嗯?”她轉過頭。
“過來一下。”關楓筠沖她招招手。
許希文拿著稿紙走了過來,關楓筠看著她的神情,皺了皺眉頭。
“怎么了?”她看了看關楓筠,又瞟見了蹲在一旁的陸軼轍,原本上揚的嘴角瞬間跨了下來。
“你稿子寫好了嗎?”許希文把稿紙在陸軼轍面前晃了晃。
原本在醞釀著臺詞的陸軼轍抬頭,看見她清亮的眼眸,雖然臉上的表情不太好,但絲毫沒有哭過的感覺。
完蛋,他被蒙了。
“問你話呢。”許希文見他一直看著自己,竟有些害羞,耳朵紅紅的。
陸軼轍一愣也紅了臉,趕緊低頭回道:“我現在就去寫。”然后爬起來跑回樟樹底,險些被別人的書包絆倒,接著后面就傳來一陣譏笑聲和打鬧聲。
關楓筠看著幾個人糾纏在一起,自然也猜出了大概,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關楓筠,你找我有事嗎?”
“哦……”關楓筠回過頭見許希文站在面前,立馬編出了些套話:“稿子要寫多少字啊?“
“不用很多,一兩百就行。你是運動員,可以少寫幾張……”說完她停頓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什么,而后她笑著開口:“下午3000我會給你加油的。”
關楓筠還沒反應過來,但眼前是她一貫甜美的笑容,便也咧開嘴笑道:“好的,謝謝。”
見她重新回到位置上后,關楓筠悄悄地望著她姣好的側影,竟第一次產生社恐被搭話后的無措感。
雖然和許希文是室友,但其實交集不多,可關楓筠知道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因此,社交小天才決定有機會一定要和許希文處處朋友。
上午很快就過去了一大半,可陽光依舊毒辣。即使將外套披在頭上也不禁用,沒過一會兒反而被蒙出一頭的汗。
關楓筠抬頭看著那湛藍的天,不禁對下午的3000米開始了擔憂。
“請參加100米預賽的同學現在馬上到檢錄處進行檢錄。”
這時,坐在后面的大爺們都起哄起來了,位于中間的陸軼轍拉了拉衣角,把號碼牌拿在手上,然后站起身。
關楓筠看著他,發現他不知什么時候去換了衣服。其實陸軼轍身材還是蠻好的,畢竟是體訓隊的,穿著黑色背心,將他上身的肌肉線條完美地顯現出來。
從客觀角度來說,陸軼轍只要不說話然后不要露出他那猥瑣的笑容,還是蠻帥的。
但一開口就把他搞笑男的本質表現的淋漓盡致。
關楓筠見他似乎并沒有按照正常路線走,而是繞了個大圈走到了許希文身邊,然后把手里折了幾折的紙遞給許希文。
關楓筠坐在不遠處,看著陸軼轍俯在許希文身邊說話,陸軼轍本來就比較黑,許希文在他身邊就顯得格外嬌小白凈。
一種奇怪的念頭突然從關楓筠腦袋里冒了出來。
“你不會在磕CP吧?”沈黎涼在她身后冷不定地說了一句。
關楓筠一驚,然后習慣性地掩飾道:“沒有,我就是覺得……一種莫名的和諧。”
沈黎涼輕笑了一聲,拍了拍關楓筠的肩,若有所思地說道:“那這樣的話,就有兩對了。”
“什么兩對?”
“CP啊。”
“還有一對呢?”
“你說嘞。”
關楓筠看著沈黎涼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才反應過來,滿臉無語:“你無不無聊。”
“看你害羞怎么會無聊呢。”沈黎涼湊上去捏了捏關楓筠的臉。
關楓筠磨了磨后槽牙,心里暗自打起了小算盤。國慶放假她就要把沈黎涼的微信推給蔣庭,虧她之前蔣庭向她要她還不給,她還立志要做一個護梨使者。
真是瞎操心。
等她回頭再次看向那邊時,兩個人竟都不見了。
關楓筠正向四周張望,這時一個身影從她身邊一晃而過,隨后一個東西就掉在她的大腿上。
關楓筠低頭一看,發現是自己的遮陽傘,再又看見落于身旁的影子,向后看發覺是邱木淮。
他今天早上去培訓了,所以消失了這么久。
“這么曬,你怎么不帶傘啊,一把傘都放在桌上了,都不拿下來。”
“我隨手放的,誰知道會這么曬。”關楓筠將傘撐開,因為比較小,關楓筠就讓沈黎涼枕在她大腿上。
“有人關心真好。”沈黎涼湊到關楓筠身邊說了句。
“神經病!”
“陸軼轍呢?”邱木淮并未發覺前面撐著的傘里發生了什么。
“比賽去了。”兩人回道。
這時,在100米起點處發了一槍,隨即就聽見高三那邊開始大聲地吶喊。
關楓筠把傘遞給沈黎涼,然后站起身走到欄邊,探出頭觀望。而其他人,也站在石階上觀看著比賽。
100米的比賽比得很快,沒過多久就輪到了高一男子組。看著終點處的裁判舉起了紅旗,高一這邊迅速掀起吶喊助威的浪潮。
廣播里也響起了聲音:“致高一(16)班參加100米短跑的運動員們……”關楓筠聽見后轉頭,發現許希文已經坐回了原位,看來她剛剛是去給主席臺送稿。
似乎是在等這篇稿子讀完,聽見最后署名的許希文,關楓筠不禁感嘆,不愧是語文課代表,一篇加油稿都寫得這么詩意。
終點處的紅旗再次舉起,很快起點就響起了槍聲。
“加油加油……”
助威聲此起彼伏,饒是關楓筠喊得再大聲也淹沒其中,只看見幾道人影沖過終點線。
第一果然是陸軼轍,看他一臉輕松地朝著看臺方向比了個倒V,身后的男同胞們立馬向他做出回應。預賽出線毋庸置疑的了。
邱木淮則是嘴角含著笑,依舊鎮定,似乎早就料到:“他在初中就這樣,每次100米,200米他全包了的。”
關楓筠聽后,突然覺得陸軼轍和蔣庭有些像,蔣庭在初中也這樣,每次運動會結束后還會被拉去體訓隊練一個月去參加市運會。
“那廣播稿一天要寫幾篇來著?”邱木淮突然問道。
“五篇,你還不寫,今天許希文都發火了因為這個。”
“為啥?”
“你猜啊。”關楓筠想逗逗邱木淮。
可他偏不吃這套,毫無好奇心:“懶得猜,那你寫好了?”
“我是運動員,寫兩篇差不多了。”說到這,關楓筠就可勁兒驕傲。
“今天上午還有什么項目?”
“沒了,這里比完就吃飯了。你只能寫下午的了。”說到這,關楓筠突然想到自己下午好像也有項目誒……
“那我就淺淺寫個3000吧。”邱木淮笑著看向關楓筠。
聽見邱木淮的話,關楓筠的臉瞬間飛紅,心里竟泛起一絲期待的水花,但她嘴上仍然掩飾著:“盼我出丑是吧。”
“同桌之間互幫互助不是應該的嗎。”邱木淮也一本正經地開起了玩笑。
“你這么自信,你寫得就一定能被讀啊……”關楓筠話一說出來就后悔了,一個語文基本考第一第二的怎么可能不被選到,除非他真的亂寫。
反正她就當邱木淮開玩笑的。
但邱木淮卻沒有接話,此時陸軼轍從操場繞了一圈回來就看見他們兩個站在欄桿旁。
“呦,回來這么及時專門看我比賽嗎?”陸軼轍抓著欄桿調侃道。
關楓筠聽到后,不禁搖頭:“你真曉得往臉上貼金。”
“切,走吧走吧,我請你們吃飯。”陸軼轍看著他倆并肩站著,忍住自己想要調侃的欲望,沖他們喊道。
“這還差不多。”關楓筠低頭嘀咕了一句,然后走回去把身為卷王二號的沈黎涼拉去吃飯。
既然陸軼轍親自送上門,就別怪她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