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下四刻,剛換日,就起了風。此時夜正濃,除了守夜的喻氏家仆和他姓修士,其他人多已睡下。
喻家的家仆原是不甚在意,畢竟夜里起風是在正常不過的事,現(xiàn)在有,過會兒就沒了。可是月亮漸漸升起,直到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風不僅沒有變小,還越來越大了。
月上中天之時,狂風已吹滿整個喻家,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無端讓人緊張。
狂風吹,吹來了月層疊的灰色面紗,吹響了沙沙的樹葉,也吹翻了不勝風力的擺件,更吹動了人們蠢蠢欲動的心。
借著上天制造的良好條件,白日里休養(yǎng)好此時未眠的黃衣人、粉衣人在夜色的遮掩下出了院子,于風聲的強盛中吹倒了無辜的守夜人。
北風呼呼的吹,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那么渺小,人和物根本無力抵抗,只能應(yīng)聲倒下。
大風所到之處,無不是一片狼藉。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殺人,齊察是不想殺的,他不想再造殺孽,他們也確實沒有殺,只是把人迷暈了。放火,蒼梧多山林,天又熱,火一旦燃起,就是即刻天降大雨,蒼梧也定會損失慘重,更何況天公多的是不作美的時候,齊察可不敢賭。
莫家大火,齊察也是沒有辦法,他沒想到莫家會寧死不從,更沒想到神驚月會那般無情。
不過再怎么后悔,事情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已經(jīng)于事無補了。
思緒從過去抽離,夜很黑,就是修為高深如齊察,也只能勉強看清院門的輪廓。不用他開口,閻宗主便主動上前開了門,悄無聲息的,似乎沒有驚動里面的任何人。
看著父親對齊察獻殷勤,閻紅袖心里很不是滋味:
父親,女兒我和閻家的眾修士還在這兒呢,您就不能拿出點家主的氣概來?
閻紅袖沒忍住秀氣的打了個哈欠,目光不善的剜了齊察的側(cè)臉一眼:
說是今日動手,還真是今日動手,天還沒亮,才剛到今日,就開始行動了,他果然還是防著我的。
好在我下手早,不然還真會被他壞了打算。就是不信我,也用不著這么早,這不僅是打了喻泊言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就是我的孩兒們都沒能睡個好覺。
想起鳥兒們惺忪的睡眼,閻紅袖就是一肚子的氣,因為出發(fā)的急,她都沒時間喂鳥。也不知道結(jié)束的時候,她的心肝寶貝會不會早就餓了,苦了誰都不能苦了它們,它們都只是半大的鳥兒。
察覺到閻紅袖心生怨懟,齊驍連忙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阿袖,還困吧?
你放心,我們的父親很快就會結(jié)束這一切的!”
對于齊察,齊驍向來很有信心,非要說個理由,許是因為,齊察是他的父親,是他最敬重的人。
真這么敬重,怎么不學(xué)他鐘情一人?
閻宗主已經(jīng)開了門,閻紅袖和齊驍就站在齊察身側(cè),看著漆黑寧靜的院子,她總覺得一切過于順利。掃了眼齊察等人,他們都沒有察覺出異常,齊肆甚至沾沾自喜的忘了要噤(音進)聲。
“唐家也不過如此嘛,我們都打上門來了,竟然還在睡大覺!”
齊察偏頭正準備開口呵斥他,就聽見院子里想起了輕重不一的腳步聲,不像是剛被吵醒的樣子,倒像是早有預(yù)料。
看見從暗處出現(xiàn)的唐琮等人,齊察等人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齊肆則是在震驚過后收回了一抖一抖指著對面人的手,佯裝鎮(zhèn)定,聲音卻怎么都平靜不下來:
“我就說···怎么這般安寧······”
撐不下去了,齊肆索性直接退到修士身后,反正他就是來做個見證的,他的實力,齊家上下都清楚。見同樣沒什么修為的齊驍還牢牢站在閻紅袖身旁,齊肆沒忍住移過去對他說:
“阿驍,這種場合,我們兩個靈力微薄的還是往后站些的比較好,免得還要旁的人分出心神來顧著。”
這個旁的人指的是誰,就是不看齊肆的眼神,齊驍也知道他說的是閻紅袖。
齊肆這是讓他識趣點,不要拖閻紅袖的后腿,可這是他齊驍?shù)奈椿槠蓿褪撬娴耐狭撕笸龋草啿坏烬R肆這個四叔來說三道四。更何況,阿袖都沒發(fā)話呢,那就說明她不覺得自己是累贅。別的男子或許會羞于被女子保護,可齊驍不會,而且風這么大,又冷,他還要給閻紅袖暖身子,所以他只是冷冷的回:
“這是我和阿袖之間的事,就不勞四叔掛心了。”
見齊驍沒臉沒皮的不聽勸,齊肆也就不再多勸,他本來就不是真心要勸慰,只是看不慣齊驍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前面。
明明他都已經(jīng)混到了金丹初期,齊驍才只是筑基后期,實力不如自己,卻比自己還有勇氣,他不服。不就是知道閻紅袖會護著他嗎?等打起來了,看誰顧得到誰!
抱著看戲的心態(tài),齊肆退到了后面,閻紅袖的目光也已經(jīng)掃過了對面的眾人。
除了這個院子里住著的唐家人,還有旁邊住著的秦家人和慕家人,就連江家人都來了,卻不見喻泊言的身影。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閻紅袖想起了幾月前的莫家:
一個兩個,都這么好命,真是叫人好生羨慕。只可惜,這一次,齊察沒道理讓你繼續(xù)躲下去!
出不出來,可由不得你!
大半夜的帶著一群人穿戴整齊的出現(xiàn)在別人住的院子里,這怎么看,都是要搞事的節(jié)奏。被人當面捉包了,說不尷尬,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再尷尬,齊察也不會試圖蒙混過關(guān)。
不僅是因為根本不可能,也是因為他沒那么厚臉皮,這樣做的向來都是齊肆,可他已經(jīng)退到了后面,現(xiàn)在再把他叫到前面來,太過于刻意,而且,他極有可能不會答應(yīng),因為他貪生怕死。
既然如此,那多說無益,便即刻開打吧!
玄門內(nèi)部的斗爭,無需拔劍,用劍鞘即可,當然,法陣什么的,還是可以布的。
混戰(zhàn)之時,沖在最前面的齊察給江滜使了個眼色,江滜卻沒有再照做。在齊察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江滜緩緩開口,清越的聲線讓他如墜冰窟:
“對不住了齊宗主,我是不會讓你們帶走喻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