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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殺手勸我別尋死

殺手勸我別尋死

“你要什么味的呢?這個巧克力味的不錯,很多人都訂這個。”

人生已經夠苦了,我可不想在我最后的生日還要吃苦味的蛋糕。我看著面前露出蜜糖般笑容的蛋糕店店員說,“給我來個最甜的蛋糕。”

“你想要什么款式的?”店員拿著平板展示所有款式給我看,“蛋糕上需要寫字嗎?”

“這個吧。”我指著款式為星辰大海的蛋糕說,“這個字改一下,不要生日快樂,寫祝早死早投胎……不,還是寫祝早日解脫,永不超生。”我可不想再當人了,我在心里說。

店員收回那副甜美的笑容,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是認真的嗎?沒在開玩笑吧?”

“沒有。”

“嗯,好。”她登記完又向我確認一遍,“是寫祝早日解脫,永不超生,對吧?”

“嗯,沒錯。”

“那行,半個小時可以過來拿。”在付款的時候,她又向我搭話道,“你這是送給討厭的人的吧?”

“不是。”

是買給我自己的,我想這樣對她說,但我不能這樣做。因為如果說了,她一定會覺得我想輕生,可能還會對我進行一番思想教育,又或許就不給我做蛋糕了。

在等待蛋糕出來的過程中,我去逛了一下商場,準備給自己挑一件生日禮物,但逛了幾圈了,還是什么都沒買到。因為我即將要死了,買了也帶不走,人都是空手而來,空手而走,所以我還是算了。

在我下到一樓趕往蛋糕店拿蛋糕的時候,一個女生從樓上摔下來,就摔倒離我僅一步的距離,她的血濺到了我的小腿上。

她的表情看起來很恐懼和痛苦,沒有那種死后解脫的感覺,反而更像是渴求活著。

她是跳下來的時候后悔了嗎?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笑著離開。如果能換命就好了,我替她死,她替我活。

“你的腿受傷了嗎?”蛋糕店店長看著我白皙的小腿上很顯眼的鮮血說。

“沒有,剛剛有人跳樓,被她的血濺到了。”

“來,趕緊擦擦。”店長抽出幾張紙巾給我,“難怪剛才那么多人跑過去,原來有人跳樓了。唉,現在的人怎么都那么想不開,都不知道命寶貴,有些人拼命想活都活不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想活著的人都很幸福吧,我也想幸福地活著,可人生總是那么痛苦,死可以讓我解脫。我在心里說。

店長把做好的蛋糕給我,蛋糕很漂亮,唯一的缺點就是字寫得小了點。

“小妹,你不會也想輕生吧?”店長盯著蛋糕上的那行“祝福”說,“你千萬別這樣哦,你還這么年輕,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生活還有很多美好等著你。”

店長大叔那精神飽滿的面容,對生活充滿干勁的樣子真是令人羨慕。要怎么做才可以如此熱愛生活?我看著他那充滿熱情的眼睛尋思著。

我點點頭,努力裝出一副很開朗的樣子。“我沒有想輕生哦。”

在我說完這句話還沒十分鐘,有人就替我決定我的生死了,真是謝天謝地。

在他拿槍對著我的太陽穴的時候,我不但沒有一絲驚恐甚至還挺開心的,有人替我動手,我真的很感謝。

我讀過佛經,也相信人有輪回。佛說人自殺的惡業更深,自殺之人不會解脫反而死后更痛苦,所以我一直不敢動手。

現在有人替我殺了我,正合我意,我會解脫的,也不會造惡業的。

“放開人質,放下武器,立刻投降。”警察邊拿槍對準殺手的頭邊喊。

我看著步步逼近的警察,微微搖頭。我在心里乞求這位殺手千萬別放開,現在就殺了我。

我抬頭看了一眼緊緊鎖著我喉嚨的殺手,他帶著口罩和墨鏡還有鴨舌帽,完全看不出他長什么樣。

“不要亂動,老實點,不然殺了你。”殺手低聲對著我耳邊說。

“來呀,來啊,殺了我啊。”我故意挑釁他。

他那只鎖住我喉嚨的手臂更加使勁了,勒得我快無法呼吸。

“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她,統統給我退后。”他一邊命令警察后退一邊帶著我往后走,最后把我塞進車里。

我以為他帶我上車之后會立刻殺了我,他沒有,他還想把我當人質,他一手開車一手拿著槍對著我,盡管我沒有亂吵亂鬧,他依舊沒有對我放松戒備,生怕我這個人質給他帶來麻煩。

警察追得很緊,他很多次都差點撞到了別的車,車開得很快,就像過山車一樣刺激,盡管這樣,我的心沒有一絲慌亂,反而期待著真的可以發生意外,讓我一死百了好了。

“媽的。”他咒罵一聲,一個急轉彎,開始逆向行駛。

后面的警車追得很緊,馬上就要追上來了,我真的害怕他就這樣被俘獲了,那我豈不是死不成了。我開始大吵大鬧,我想激怒他,讓他殺了我。

“找死是嗎?給我安靜點。”他對我怒吼道。

“是啊,我就是找死啊,有種就殺了我啊。”我開始去搶方向盤。

“媽的,找死。”他那只拿著槍的手對著我的后脖頸重重一擊。

我的腦袋頓時一陣眩暈,隨即是一片黑暗,我帶著微笑進入了長眠。

蟬鳴,鳥叫,溪流潺潺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這是來自地獄的聲音嗎?我邊在心里說邊睜開眼。我依舊在那輛被殺手帶上的車里,車上只有我一人。

天很黑,透過月光隱約觀察到一些環境,我好像是在一個山林里面。我想開門下去,車被鎖住了,窗戶也打不開。我臉貼近窗戶,想要看清楚一點,外面的一雙眼睛剛好與我對上了,把我嚇得往后倒。

“想逃跑啊。”殺手開門進來,他沒有帶墨鏡,眼角的一道傷疤特別明顯。他眼型很細長,加上這道傷疤,看起來更加有殺氣。

“我這是死了還是暈了。”我的腦袋依舊暈沉沉的。

“別急,你很快就死了。”他拿槍對著我的頭。

搞了半天,我居然還沒死,我失望地癱坐在副座上,右腳輕輕一提,剛好踢打我的蛋糕。

“你能殺了我,我很感謝。我能不能有一個請求,今天是我第一次過生日,讓我吃完生日蛋糕再送我上路,可以嗎?”

我把蛋糕提起放在雙腿上,蛋糕因為撞擊毀得差不得了。

“我當殺手這么多年,你是第一個會感謝我的死者。”他把槍收回,“行吧,就讓你吃完也無妨。”

“謝謝。”我打開包裝,蛋糕上星辰大海已經看不出來了,不過那個祝福卻依舊很清晰。

“祝早日投胎,永不超生。”他念著蛋糕上的祝福說,“看來你很想死啊。你幾歲了?”

“今天剛滿十八。”

“呵呵……是不想做大人,吃不了大人的苦才想死嗎?”

“只有大人才會痛苦嗎?也是,你們大人從來都不覺得孩子也會痛苦。”我冷笑一聲,“人生來就是痛苦的。”

他沉默一陣之后,又開口道:“你父母對你不好?”

“好不好都無所謂了,反正他們都死了。”我狠狠撕開刀切的包裝袋,準備切一塊蛋糕給他。

“你不插蠟燭嗎?”

“算了,又沒打火機。”我聳聳肩。

他從兜里掏出一個打火機丟給我。

我接過打火機,拿出蠟燭之后又放回去了。“還是算了,浪費時間,都要死了,還要什么儀式感。”

他把蠟燭拿出來邊插邊說,“殺你不差這點時間。”

很快他就插好了18根蠟燭,并把它們點好了,他對我挑挑眉示意我許愿吹蠟燭。

“希望我早日解脫,永遠不要再當人了。”我閉著眼睛許愿道,然后我睜開眼看著他的眼睛說,“你能不能殺了我之后,把我綁上石頭,扔進海里,我想在海底里死去。”

“我殺過這么多人,你是第一個主動求死的。”他說,“大海離這里遠著呢,我是殺手,不是上帝,沒那么仁慈。”

在海底里死去一直是我想要死去的方式,我想讓大海成為我的墳墓,被海水浸泡著,被魚兒圍觀著,在大海的最深處,我再也不用聽外界的聲音,不用在乎外面的世界了。我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忘掉,在海底里腐爛也好,被魚吃了也好,這一切都無所謂。

“求求你,這是我生前的最后一個愿望,我真的希望我的尸體能沉入海底。”我把銀行卡和手機拿出來,“這是我全部的錢了,都給你,你能不能幫幫我?”

他把銀行卡拿過來。“密碼呢?”

我把密碼報給他。“拋尸的時候請給我綁個大一點的石頭,我不想浮起來。”

“我可沒說要幫你。”他說。

我真是天真,居然想跟殺我的人談條件。我頓時心如死灰,然后安慰自己道:人生哪有十全十美,他幫我殺了我就很不錯了。

我拿出碟子把那行“祝福”切出來留給自己吃,然后又切了塊蛋糕給他,他應該是很餓了,沒有拒絕。

“艸。”他剛吃一口就往窗外吐出來了,“你口味真重,吃這么甜,不怕膩死嗎?”

“能膩死更好,誰不想甜甜地死去。”我對他微微一笑,“生活那么苦,得吃點甜的調劑一下對吧?”

“有點道理。”說完,他猛地咬了一大口。

他長得比我想象中年輕,我猜是30左右,原本看他眼睛的那道疤以為他長得很兇悍,但脫下口罩之后,整張臉看起來并不兇,反而看起來挺斯文的。

也正是因為他斯文的長相,讓我重拾跟他談判的信心,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很絕情。

“我覺得你殺了我扔進海里比較好。”我說,“這樣毀尸滅跡,警察不會懷疑你。”

他大笑起來,“我是在條子眼皮底下劫持你的,你的死跟我脫離得了干系嗎?”

“那你準備怎么處理我的尸體?”

他努了努下巴,指向山林里面的方向。“拖進里面隨便一丟,自然有野狼野狗來替我處理你的尸體。”

“這樣也很快被人發現的,你把我扔進海底,什么人都發現不了。”我又切了一大塊蛋糕給他,“你幫我完成心愿,也算是做了好事,你的報應會少很多。”

他接過蛋糕,大口咬了一口,奶油弄到唇邊。“報應!呵,我殺了那么多人還怕報應嗎?如果有報應的話,這個世界上的壞人早就死光了。”

“會有報應的,你看我的父母都得了報應死了。”我喃喃道。

他挑挑眉說:“他們做了什么壞事?”

“生了我。”一股酸澀味在我喉嚨間泛起,我連吃了幾口甜膩的蛋糕還是沒有把這股酸澀味淹沒掉。

“他們虐待你?”他說。

我把臉瞥向窗戶,看著外面說,“我不想談及他們。”一滴淚不聽話地從我眼角流下,我哽咽道,“你現在就殺了我吧,扔不扔去海里無所謂了,能殺了我就行。”

“我不喜歡別人命令我。”他說,“跟我說說你的故事,說得好的話,我可以考慮把你扔進海里。”

“真的?”他的話就像蜜糖一樣讓我高興,我喉嚨間的酸楚一下子不見了。

他點點頭。“嗯,所以你為什么這么想死?”他邊說往把手往后座摸索,一會兒后,他拿到了個還剩一口水的礦泉水瓶,“艸,沒水了。”他一飲而盡后,把水瓶扔出窗外,然后發動起汽車。

“去哪?”我說,“不聽我講完故事后殺我嗎?”

“去買吃的。”他說,“殺手殺人之前也得吃飽飯。”

“哦,這還有蛋糕你吃嗎?”我把還剩一半的蛋糕給他。

“太甜了,我現在只想喝水。”他咽了下口水說,“生活的苦靠吃甜食能解決的話,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痛苦的人了。我想我今年都不想吃甜食了,真是夠齁的,還好我沒糖尿病。”

他說的沒錯,這蛋糕的確是太甜了,我是一個喜歡吃甜食的人,但這蛋糕我也吃不了兩塊,太膩了。

我邊把蛋糕收好邊說,“我以為吃的越甜就越能減輕生活的痛苦,現在看來真是異想天開,自找苦吃,太膩了。”蛋糕已經封裝好,我把它放在椅子下,“現在看來,人生就是自找苦吃,如果我從一開始就不出生,那么就不會有現在的痛苦了。你知道我人生唯一一次勝利是什么嗎?”

“是什么?”他邊打轉方向盤轉彎邊說。

“就是那場幾億精子賽跑的比賽。”我說,“這是我僅有的勝利但是又是最后悔的比賽。即使贏得比賽又怎樣,我還是一無所有。”

“你有飯吃有錢花,還叫一無所有。”他冷笑一聲,“我看你是閑得蛋疼,純矯情。”

“哼,如果你的父母給你飯吃就是為了讓你當出氣筒,你愿意嗎?你還覺得矯情嗎?”我說,“有錢花?真是夠搞笑的,我爸是個賭徒,以前還有點錢,后來把錢輸光了,欠了一屁股債,我問他要錢比登天還難,要像狗一樣乞求著他,他才拿出一點錢甩我臉上。”

“那你卡上的錢哪來的?”他說。

“他被人撞死,別人賠的。這是他生前為我做的唯一一件正確的事吧。”我看向窗外問道,“我可以開窗嗎?”

“隨便你。”他說,“那你媽媽呢?怎么死的?”

“她去年得癌癥死了,這是她不要我的報應。”我把手伸出窗外,感受風涼爽的溫度。“在我爸輸光時候,她就跑路了,那時候我乞求她帶我走,她推開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感覺有人在扼住我的喉嚨,讓我無法說出話來。我把頭伸出窗外,想要借助涼快的風讓我平靜下來。

一陣冷靜后,我繼續說,“我記得那天,我爸又酗酒了,又把我打了一頓,然后我跑出了家,一直在外面游蕩。在商場里看到了我媽,她帶著她的繼女在買衣服,她從來就沒有給我主動買過衣服。我一路跟著她,你知道嗎?那天是我第一次見到她有母親的樣子,我很羨慕那個女孩,與她比起來,我好像才不是親生的。”

“然后呢,你就這樣一直跟蹤她?”他說。

“沒有,在她要回去的時候,我去跟她打招呼了。她問我臉上的傷怎么回事,我說被爸爸打的,她就回答了我一個’哦。’然后我乞求她把我帶走,我說我想跟她一起生活。她瞬間就翻臉了,”我頓了頓,進行一個深呼吸繼續說,“她叫我滾遠點,她說她的人生就是因為我毀的,叫我不要再來搞砸她的人生了。”

車輛駛入了人煙多的地方,路上的車也多了起來。

“那他們死了,那你不是正可以開始一段新的人生嗎?你還得到了賠款,為什么還想死?”說完,他又命令我把窗戶給關了。

我把姿勢坐正,又把窗戶給關了。“他們死了,可世上還有幾十億人,我天生不適合與人相處,父母不愛我,沒有人想跟我做朋友,人們都討厭我。”

“我也不適合與人相處,所以我當了殺手。”他說。

“世界上那么多人,你怎么殺得完。”我說,“只要我死了,在我的世界里他們就全死了,永遠消失了。”

“我憑什么要死,要死也是別人死。”說完,他把車停到路邊,然后下車把車門鎖死,留我一個人在里面,他自己一人往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走去。

大概十分鐘后,他拎了一袋吃的返回來。一坐下車,他就扭開一瓶冰水一口氣喝了半瓶,然后又撕開一個面包吃了起來。

“吃完就可以殺了我吧?”我說,“我的故事大概就是這樣了,父母討厭我,同學也不喜歡我,我成績也不好,干啥也不行,這個世界不歡迎我。你愿意幫我嗎?把我的尸體拋進海里。”

他沒有說話,開始發動汽車,但似乎汽車好像壞了,啟動不了。

“可以嗎?”我以為他沒有在聽我的話,我又重復了一遍。

“艸,該死。”他拳頭狠狠地砸向方向盤,“偏偏要這時候壞,媽的。”

他開門出去,往前面停車的方向走去。我在車里看著他在一排車輛走動,然后在一輛黑色的轎車停下,沒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坐在里面了,緊接著眨眼的瞬間,汽車就發動了。

我看到他在往我所在方向的反方向掉頭,他似乎是忘了我的存在。我趕緊拎著他剛買的那袋零食和我吃剩的蛋糕跑過去。

我用盡全部的力氣才趕上去,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要殺我的人,我怎么能放過。我拼命地拍打著車窗求他讓我上車,他好像是因為我的行為太引人注目了就妥協讓我上車了。

“你真是有病。”他說,“我放你一條生路,你還存心找死。”

“你不是說好要殺我嗎?”我氣急敗壞地說。

“我不喜歡別人命令我,要怎樣我說了算。”他說,“我是個殺手,別人要我殺人都是要付費的,現在警察已經不追我了,我干嘛要浪費力氣殺你。”

“你不是拿了我的卡嗎?”我說,“那我也算是付款了。”

“我不是說了嗎?凡事我說了算。”他大笑起來,“我拿你的卡是搶劫啊,不是買賣,搶劫不一定要殺人啊。”

看來我是要自殺了才行,可是自殺死后會不會更痛苦啊,我在心里納悶著。

“我現在可是知道你長什么樣,你不殺我,不怕我走了之后找警察抓你呀。”我威脅道。

他轉頭瞥了我一眼,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警察每天都在找我,我有什么好怕你的。”

他話語剛落,一陣鳴笛聲響起,我透過車鏡看到后面有一輛警車正駛過來。

“警察來了,你要是不幫我的話,我就要暴露你。”說完,我把我旁邊的窗戶打開一半,風把我的頭發弄得凌亂。

“媽的,你找死啊。”他怒罵道,“關上。”

“是啊,我就是找死啊。你幫不幫我?”警車離我們越來越近,我把頭靠近窗戶。“不然我就喊人。”

“好。”他咬著牙說,“我他媽的就讓你死個痛快,你給我等著。”

我贏了,我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后把窗戶關上。為了不讓警察發現我們,在警車駛過我們的時候,我把頭壓得很低。

車開了快兩個小時,我疲憊地睡著了,我的生日也在睡夢中過去了,在我醒來的時候也是白天了。

“這是哪?”我擦擦朦朧的眼睛呢喃道,然后直起上半身環視四周。

在我的屁股下的是一張單人床,床的右側有一個窗戶,窗戶下放著一張書桌,上面堆滿亂七八糟的東西。

殺手呢?他不會扔下我跑了吧?我心頭一緊,立刻下床往門外走去。剛走到客廳,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餐桌上擦拭著手槍。

謝天謝地,他還在。我在心中暗暗慶幸,然后向他走去。

“早,這是哪呀?”我拉開他旁邊的椅子坐下。

他沒有理我,開始組裝槍支。

“這是準備槍殺我嗎?”我說。

他斜睨我一眼道:“哼,你想的美,你不值得我浪費一顆子彈。”

“好吧。”我想了想說,“也對,直接把我扔海里就行。你準備什么時候動手呀?等下嗎?”

他把組裝好的槍別在腰間,然后站起來往大門外走去。

“你得排隊,剛接了一單,得處理完才能輪到你。”他說。

我緊跟在他后面。“我們不是昨天就說好了嗎?論順序也是我先啊。”

“你要是不滿意的話,你自己去死啊,我又不攔著你。”說完,他大步走向門口的汽車,從窗口拎出昨天買的食物放在車頭。他挑了個面包扔給我,然后自己也撕開一個靠著車頭吃了起來。

“好吧。等你完成這單,一定要輪到我哦。”我坐在門口的臺階上邊吃著面包邊說。

他沒有說話,咬下最后一口面包,又從袋子里拿出一排養樂多,撕開包裝,把一瓶扔給我。

我接過酸奶起身走向他,“這是什么地方?我們是在鄉下嗎?”

房子是個小平房,門口的野草長得有我的一半高了,房子周圍也看不見別的房屋,能看到的只有樹木和一個小魚塘。

“嗯,這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他說。

我想喝酸奶但是那層封口紙太硬了,我咬不開,只好去翻找吸管,找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

“吸管呢?”我問他。

“不知道。”

我嘆口氣,只好用指甲去扣出一個洞喝,但無奈還是弄不開。

“你怎么弄開的?”我說。

他看著我搖搖頭,又從我手里把酸奶拿過來,沿著邊沿的包裝一撕,封口完美的被撕開,然后又遞給我。

“謝謝。”我喝了一口酸奶說,“怎么你家附近沒有鄰居的?”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誰愿意呆在這,都搬走了。”

我尋思著搬走也不至于房子都鏟平了吧,我往外走遠幾步,終于可以看到幾間小房子,原來剛剛是高大的樹木遮住了我的視野。

“你在干嘛?”他說。

“沒干嘛。”我撿起一塊小石頭,往我前方的小魚塘打水漂。“你的父母呢?”我漫無精心地問。

“早死了。”他說。

“哦,怎么死的?生病嗎?還是意外?”我又撿起一個小石頭打水漂,這次連續漂了10次才下沉。

“自相殘殺。”他從車頭下來,走到我身旁撿起一個石頭往水里扔去。“我爸殺了我媽,我殺了我爸。”

我驚訝地抬頭看著他,沒想到他的原生家庭也這么慘,我對他突然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27下。”他勾起嘴角盯著水面的漣漪說,然后又低下頭問我,“你多少下。”

“10下。”我說,“你沒有其他親人嗎?”

“沒有,在我13歲那年就成了孤兒,你是今年才是孤兒的是吧?”他看向我,我點點頭。“那我比你早了18年,你今天才18歲,你沒出生的時候我就是孤兒了,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想死的。”

“人與人的信念不一樣。”我說,“你靠殺人活著,我靠死去活著。只有死了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吧。活著對于我來說太痛苦了。”

說完,我抓了個大一點的石頭重重扔進水里,掀起了一大片水花。水花消失后,竟有幾條魚冒出來。

“居然還有魚。”我說。

“要不我殺了你扔這喂魚好了,去什么海浪費時間。”

小小的石頭就能把魚兒驚動出來了,還是跟這個世界聯系太密了,我想沉入海底,與世隔絕,不想聽到外界的一點聲音。

“這里不夠深。”我說,“一個竹竿就戳到底了,而且很快就干枯了,我想待在海底,永遠待在水里。”

“真是麻煩。”他往車里走去,邊走邊說,“我看是我殺人太多,老天派你來懲罰我的。”

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后,我趕緊回頭跑過去攔住他的去路。

“你去哪?”我說,“我也要一起去。”

“去殺人。”他白了我一眼,“你確定要跟我去殺人?”

我點點頭。

“你不是信佛嗎?殺人死后不好過哦。”他挑挑眉,“你確定還要去?”

我猶豫一下然后點點頭。“我跟你去而已,我又不參與。”

我主要是怕他為了甩開我故意找的借口。

“你不參與就不要跟著來。”他說,“你就呆在這,我又不是不回來。”

“不,我要跟著去。”我打開門上車,“要不你現在就殺了我。”

“他媽的,我看你要害死我。”他重重錘了一下方向盤然后開始出發。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死的,至少在我死之前,我不會讓你死。”

“就你?”他嗤之以鼻,“你有什么能耐保證我不會死,你不跟著去,我可能還能活久點。”

“如果有警察抓你的話,你可以拿我當人質。”我挑挑眉毛說,“我是個很配合的人質不是嗎?”

汽車經過一片大海,藍天倒映在水面把整個大海染藍,太陽金燦燦的光芒照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這海真美。”我看著窗外說,“你能不能把我扔進這片海里?這里人又少,不會有人看到你拋尸的。”

“能活著回來再說。”他冷冷道。

我轉頭看向他。“這次去殺什么人?很難嗎?”

“去殺一個職業殺手。”他說。

“啊?殺手?”我抓抓頭發說,“那不是你的同行嗎?原來當殺手不僅要被警察抓還要被同行殺啊。”

“那不然呢,你以為殺手與殺手就要惺惺相惜嗎?”他微微勾起嘴角,“殺手只有一個朋友,那就是死神。除了我自己,任何人對于我來說都是危險的,警察,仇家,同行每天無不不想要我的命。”

“那你這樣活著不累嗎?”

“不累啊,能活著怎么會累呢?”他說,“活著可比死了快活多了。”

“你又知道?你沒死過怎么知道?如果活著快樂的話誰還會想死。”我反駁道。

“如果活著比死還艱難的話,那你當初怎么會選擇來到這個世界。”他看向我,“人總是會選擇好東西不是嗎?如果活著不好那怎么還會有人投胎呢?”

“那是他們活著好,我活著不好所以必須要死。”

“那你怎么確定你死后不會比現在更慘呢?”他說。

我沉默了,我無法確定因為我沒死過,我也不知道死后會發生什么,但是現在的生活已經足夠艱辛了,我真的想逃離。

“真羨慕你這么想活著。”我說,“如果命能給人的話就好了,我把我的命給你,這樣你就能活久點,我就能早點死了。”

“如果命能給人的話,這個世界早就沒人了。”他淡淡地說。

“為什么?”

“名利金錢榮譽這些東西就能讓人整個你死我活,何況是生命,生命可比這些有價值多了。”

“是嗎?”我抓抓頭發呢喃道,“我怎么沒覺得?我覺得我挺沒用的。”

汽車駛入停車場,停車后,他邊解開安全帶邊說,“你留在這里。”他頓了頓,看向我繼續說,“或是你自己回家也行,去哪都行,別跟著我。”

說完,他就開門下車了。

我也立刻開門下車跟上去。

“我不是說了,別跟著我,礙手礙腳的。”

“你是不是想甩開我?”我抓住他的衣擺說,“你答應過我殺我的。”

“媽的。”他捏住我抓他衣服的那只手說,“我帶著你怎么去殺人?我看你沒死我就要被你害死了。我要殺得可不是普通人。”他壓低著聲音對我吼道,“滾回車里去。”

“哦。”他放開我的手后,我問道,“那你……你要去哪里?大概什么時候回來?”

“這你不用管。”

“不行,這我一定要知道,你要是不回來的話我就去找你,誰知道你是不是騙我。”我賭氣說,“不然我就一定要跟著去。”

“艸,我他媽的哪是劫持了個人質,簡直是帶了個祖宗,艸他媽的。”他自言咒罵道,聲音很小,但還是被我聽到了。

他嘆口氣說,“我去503,如果1小時我還不回來的話,那就是死了。”

我在車里等了大概20個分鐘就睡著了。

突然,一陣槍聲響起,我猛然睜開眼,看著殺手滿身是血的拼命向著車門奔來,就在他打開門的那一刻,一顆子彈從他的頭顱穿過,他倒了下去,眼睛睜得老大。

“你醒醒,你答應我的事還沒完成,你還沒殺死我,你怎么可以死啊。”我拼命地搖晃著他的身體,試圖想喚醒他。

他沒有任何動靜,眼睛依然睜得死大。

“站住,你把他殺了,那也把我殺了吧。”我對著正要離開的殺人兇手大喊。

“我不喜歡人命令我。”他的語氣跟死去的殺手一模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做殺手的都喜歡這樣說話。

“我不管,他答應要殺了我的,他死了,那么你就替他完成。”我對著他的背后大喊。

“你死了這條心吧。”他冷言道,“殺你這種人簡直是在侮辱殺手這種職業。”

“你今天必須殺了我。”我沖向他。

一道光芒突然亮起,把我的眼睛刺痛,在我閉眼又睜眼的瞬間,兇手消失了。

“為什么啊~”我仰后大叫,身體也跟著抽搐起來。

身體一抽,猛然睜開眼,手依舊在抽動。

“還好是夢。”冷靜下來后,我安慰自己道。

為了確認我剛剛是真的做夢,我又下車查看了一下殺手那具死前求生欲飽滿的身體是否存在。

“還好沒有。”我松了一口氣,我看了一下時間,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可殺手他還沒回來,這又讓我的心懸起來了。

“503。”我一邊默念著一邊向樓上走去。

站在503門口,就聽到了里面有打架的吵鬧聲,門沒鎖,我推門進去的時候,正看到殺手和一個長頭發的高個子男人扭打起來。

在我尋找武器幫忙的時候,殺手被長頭發男人一腳踢飛在我面前,我趕忙把殺手扶起。

“艸,不是讓你不要上來嗎?”殺手擦了一下嘴邊的血說。

“已經超過一小時了——”還沒等我說完,長頭發男人拿著刀向我們走過來。

殺手把我推到一邊,抓起高爾夫球棒跟他扭打起來。

沒一會兒他們就打得精疲力盡,在他們都倒地的瞬間,他們都看到了離他們不遠處的槍。

殺手離得近一點,起身向槍方向走去,在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槍的時候,長頭發男人拿著刀向他背后撲過來。

就在刀快刺到背后的時候,我以我人生中最快的速度把殺手推開,而那把刀剛好刺進我的胸膛。

一聲槍聲響起,兩個倒地聲,我帶著微笑進入了我夢寐以求的黑暗。

黑暗中突然亮起白光,我出現在一個充滿迷霧的森林里,還等我認清這到底是個什么地方的時候,一聲嘶吼就像要劃破天際一樣震的我耳膜發痛,等我轉頭時一只巨型怪物向我撲過來。

還沒等我腦袋反應過來,我的身體已經在拼命地奔跑了,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出于本能地求生欲是多么的熱烈。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奔跑,可是怪物離我越來越近,我沒能逃過,終究被壓在他的魔爪下。我感覺到死亡的窒息感。

這不是我最渴求的死亡嗎?為什么如此令我恐懼?

怪物咬穿了我的胸膛,血液從我的身體噴涌而出,我看著紅色的血液染紅了我臉上的眼淚,我沒感到疼痛,因為恐懼已經籠罩著我,使我忘記了疼痛。

怪物放開我,用一種蔑視又帶著嘲諷的眼神盯著我。

我憑著最后的力氣,一點點往前方挪,我想逃離,我想活下來。

“嗷——”

怪物發出帶著勝利而滿足的尖叫,隨著聲音消失在森林時,它的魔爪伸向我的心臟。

“啊——救命——”

我從黑暗中逃離,猛然睜開眼,頭頂明亮的白熾燈把我的眼睛刺痛,讓我不得不閉上眼,手在不斷抖擻著,等我適應燈光后,看到身旁的殺手頓時心安多了。

“這是哪?我死了嗎?”胸口的疼痛讓我回憶起我倒下的場景。

胸口襲來一陣抽痛讓我的視線變得模糊。

“抱歉,沒能如你愿,你還活著。”胸口越來越痛,我完全看不清殺手的表情,但聽他的語氣,我清楚他現在很生氣。

“還好剛剛是夢。”我松了一口氣,我就知道解脫不可能是這樣恐怖的。胸口的疼痛好像在催促我做最后的告別一樣正在撕裂著我。我擠出一絲欣慰的微笑說,“謝謝你,讓我解脫。死后我會保佑你的……對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用出全部的力氣說出這句話,遺憾的是我沒能聽到他的回答,我又進入了黑暗,進入了永恒的死寂。

還沒等我在平靜的黑暗中享受一會兒,我就聽到了“咚咚咚”的聲音,我以為又是怪物來了,然后向著無盡的黑暗盡頭拼命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就是無法看到出口,我開始恐懼這無盡的黑暗;又不知過了多久,在我筋疲力盡跑不動的時候,我的前方出現了一束白光,一個指引我前行的方向,我確信在到達白光那就是我的出路,于是我拖著疲憊的身子一步一步往白光的方向爬行。

“咚咚咚”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我感覺怪物又要追上來了,我用盡全部的力氣站起來往前跑,終于我還是勝利了,我到達了白光的終點,在那我又與殺手相遇了。

“嘿,我這是醒了還是在做夢,還是說……死了。”我看著坐在我床頭低著頭沉思的殺手說。

“你還活著。”殺手眼眸發亮,露出一個微笑。

此刻我覺得他好像并不像個冷酷的殺手,反而像個溫暖的大哥哥。

“啊,我居然還沒死,真是令人失望。”我撇了撇嘴說。

“媽的,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死知道嗎?”他生氣的樣子是我認識的殺手沒錯,“你他媽的居然在另一個殺手面前給我擋刀,這是對我的屈辱知道嗎?”他停了一下繼續罵道,“艸,我居然要一個小女孩為我擋刀,艸他老媽的……”

“我不是為你擋刀,我只是想死…...”

還沒等我說完,他就狠狠地瞪了我一樣,讓我不敢繼續往下說。

“你不是剛從死神那里回來嗎?還沒死夠啊?”不知為何,看到他數落我的樣子,我感覺心臟暖暖的。

“死神?”我眨巴眼睛回想一下說,“你是說怪物嗎?那只是做夢而已。才不是死去真正要去的地方。”

說完,我喉嚨很不舒服,他以殺手迅雷而不及的速度走過來把我扶起來,然后輕撫著我的背。

“我無數次與死神擦身而過,”他拿枕頭過來給我靠著,“我可太了解怪物了,它會反復地折磨你,撕爛你,挖你的心臟。你如果逃不過的話,那就只能受它永久的折磨,怎么可能會有歲月靜美。”

聽了他的話,我回想這在夢里拼命逃命的場景依舊心有余悸。我微微蹙眉看著他,我在心里估量著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是拼命逃回來的,對吧?”他直視我的眼睛,讓我有點措手不及。

我避開他的眼神,同時逃避他的問題。“那只是夢而已,才不是死后要呆的地方。”

他看著我饒有意味地冷笑一下。

“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名字呢?”我說。

“怎么?死了要保佑我啊。老子不需要。”他咬了一下下唇然后又深嘆口氣說,“你啊你,真是我殺手生涯的一道坎,我從不殺女人,沒想到卻要一個小丫頭給我擋刀,艸……”

真不是為什么他對這件事這么固執,看來殺手把尊嚴看得比天還重。我還真不是全為了替他擋刀,因為那真是讓我死去的一個好機會,而且還能幫到人,為死后積點德。

“我總不能叫殺手殺手這樣叫你——”

這時,診所里的醫生走進來。

“醒了啊。”醫生邊說邊向我走過來,給我做完簡單的檢查后就出去了,臨走前對著殺手說,“啊焱,既然她醒了,你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都通宵好幾夜了。”

殺手努努下巴給予回應。

醫生出去后,我對他說,“你叫啊焱啊,我叫淼淼,三個水的淼,你可以叫我啊淼,那我叫你焱哥,不然殺手殺手這樣稱呼太引人矚目了。”

我就像認識新朋友一樣介紹自己,然后自己獨自樂呵。

他白了我一眼,“看來你天生克我,名字都把我克死。”

“啊?相克?”我思考了一下說,“不會你的焱是三個火的焱吧,呵呵……”

他瞥著嘴搖搖頭,然后起身走出病房。

“你去哪?不會趁我病把我扔在這吧?”我著急地直立起上半身,因為魯莽的動作把心口弄得好痛,我緊蹙著眉頭看著他。

“去吃飯睡覺啊祖宗。你不是要我像守靈一樣守著你吧。”

“那倒不用,記得要回來哦,記得我們的約定啊。殺了那個殺手就輪到我,對了,那個殺——”

他沒有聽我說完就出去了。

從這出去后,他就連續一個星期沒有來找我。直到一個雷電交加的暴風雨的晚上,他全身濕透地出現在我的床頭,他身上還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你終于來了,還以為你要食言了。”

“別廢話,趕緊起來跟我走。”他頭發的水一直在往下滴,把被子都弄濕。

“發生什么事了?”我說。

“別管,閉嘴跟我走就行。”他一把把我拉起來。

“嘶——啊——”胸口襲來的疼痛讓我十分難忍。

他動作輕了一些,直接把我抱起來,往外面走,然后把我放在車上。

車行駛了一段距離后,我還是沒有開口發問他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因為他現在的表情凝重地好像能把人吃掉。

終于播音機傳來的廣播打破了凝重的沉寂。

“現在插播一條新聞,一位身材1米8左右健碩的中年男子和一個短發18歲左右的高中女生謀殺了一個職業殺手,以下公布攝像頭上拍到的兩人長相,此照片可以通過我們的官網查看,如果有發現兩人行跡的請舉報,重金獎賞……”

“廣播上說的是我們倆嗎?”我說。

他沒有說話,但我能清晰聽到他胸口清晰的起伏的呼吸聲。過了一會兒,他一個急剎車停下來,把我嚇了一跳。

“媽的,不是叫你待在車里不要上來嗎?你他媽偏偏上來湊熱鬧,艸……”他握著拳重重砸在方向盤上,對我嘶吼著。

我被嚇得一時說不出話,緩了一會兒說,“因為到時了你還沒回來我才——”

“你才上來幫我嗎?我他媽要你幫嗎?”他停了一會兒說,“現在你被當成殺人犯,開心了嗎?”

“我不介意啦,反正我要死了,你到時把鍋甩給我也行。”我安慰道。

“閉嘴。”他吼道,就像一個被惹火的獅子。

我看向窗外不想理他,我都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生氣,比起被通緝,我更怕他沒有履行我們的約定。

我們又是一陣沉默,我盯著窗外生悶氣,他看著路前方一路狂駛,直到到了他的老家才停下來。

“你睡那間房,我們要在這避一陣風頭再說。” 接著他把藥丟給我,“這是你的藥。”

接下來我們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度過了一段安逸的日子。

不知道為啥他會在這荒野里每天都可以搞到大魚大肉的,也許是因為他是殺手吧。在他的照顧下,我身體很快就恢復了。

“一起去嗎?”他問。

“去哪?”我說。

“去釣魚。”

“好。”

在去釣魚的小湖的路上我問他,“你喜歡安逸的生活嗎?”

“當然。”

“那你為什么要做殺手?現在這種生活不是挺安逸的嗎?你可以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現在可不安逸,對你來說是安逸,對我來說可是恐懼。”他把垂落下來擋住他去路的枝條撩開,“說不定在前方就有警察或仇家在等著我。殺了人就注定要活在恐懼里,注定與安逸背道而馳,逃亡才是我們的使命。”

不知不覺間,我們來到了小湖。小湖不大不小,湖水很綠,周圍樹木環繞,蟬鳴聲不斷。

我們放置好魚鉤之后就在安靜地等待魚兒上鉤。

等了半個小時還是沒什么動靜,我不禁對著湖面有些傷感。因為在我看到湖泊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不能在海里死去的話,在這里也可以,但現在這里的魚那么少,一點也不好,因為我想在寧靜的湖底有魚兒的陪伴。

“對了,你什么時候帶我去海?”我轉頭問他。

他深吸一口煙又長長地呼出,轉頭瞪著我。“媽的,你剛好又想死,真是白費我這么多天的米飯。”

“反正我都要死,晚死不如早死,而且我啥也不會,跑也跑不過,跟你在一起只會連累你。我只是個累贅,早甩掉早好。”

“噓!別說話,把魚嚇跑了,今晚可要吃土了。”

我很惱怒,我真的很討厭他這種逃避的態度。“你真沒種,還殺手呢,連我都不敢殺。”

他沒說話,繼續盯著魚竿前面的方向。

我繼續嘲諷道,“你個小人,說謊精,明明答應過我的。”

他面無表情地說,“閉嘴,你不想吃飯我想吃啊,別把我的魚嚇跑了。你要是不想吃就滾回去。不想看到我就給我滾,能給我滾多遠就給我滾多遠。”

我當然不會走,越叫我走我就越不走,要甩掉我沒門,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幫我解脫的殺手。

晚飯時,電視新聞播放著關于我的各種猜想,他們知道我就是被殺手劫持的那個人質,有分析說我本來就是和殺手是一伙的,又有分析說我是被殺手逼迫的,反正我現在就是網絡紅人了。

“記住,如果你被條子抓住了,你就說你是被我逼迫的。”新聞播放結束時,他對我說。

“不要。”

他表情很嚴肅。“必須要。”

“為什么?”我漫不經心地說,“你沒有逼我啊,我也沒有理由要說謊啊。”

“因為這樣可以讓你活命啊。”他幾乎是在咬牙切齒地說。

“那這更不是理由了。”我聳聳肩,“我本來就不想活。”

“呵,你不是想在海里死去嗎?進了監獄,你連死的自由都沒有。”

“那這樣是挺恐怖。不過,你能不能在他們抓到我之前就送我去死啊,今晚就行動可以嗎?”我拉起他的手說,“求你了。”

他甩開我的手,“今晚我沒心情。再說,你給我跪下來磕頭也沒用,我只按我的心情行事。每次我殺人的時候,他們都跪下來求我放過他們,而你卻求我殺了你,你這樣讓我很不爽知道嗎?”

“你把我當成他們一樣殺了不就好了嗎?我跟他們沒有什么不一樣的。”

“在他們眼里我是掌控他們生死的神,而在你眼里我只是個屠夫而已,這就是區別。”

“我沒有。我沒有把你當屠夫,我把你當成幫我解脫的神,如果你幫了我,那你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感謝的人。”我向他跪下。

“你真的那么想死?”他低頭俯視著我,有一種死神在審判我的感覺。

“對,我很想死,每時每刻都想。”我肯定地與他對視。

“那你給我個你必須要死的理由,只要你說服我,我立刻殺了你。”

“我————”

“想好了再說,別整什么父母對你不好,沒人喜歡你,孤兒什么那一套,這對我來說根本不是活不下去的理由。”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更顯得居高臨下了。“你好好想。如果用垃圾的理由來糊弄我就別怪我讓你滾。”說完,他就回房了。

我為什么想死?

我徹夜未眠。

我明明很想死,可是我卻找不到那個描述我想死的詞匯。

他說的沒錯,原生家不好,沒人喜歡,孤兒這都不是必須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的理由。可的確就是有一種東西讓我想快速得到解脫。

這到底是什么呢?我明明看見它了可就是抓不住它。

幾天后,他帶我去之前那個診所拆線。

在路上,我跟他說我找到那個說服他的理由了。

“好,說來聽聽。”他說。

“這個世界就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世界,而我就是被淘汰的那個人。我知道世界上比我過得不好的人還有很多,他們依舊能過得很好,但我不行。”我咬咬牙說,“因為我很脆弱,我很無能,我討厭我的人生但是我沒能力改變它。每個人都有個壓力杯,大小不一,而我的很小,而且已經滿的快要爆炸了,而且我的生活一眼也能望到頭,所以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必要。”

“你都知道這是個物競天擇的世界,那你為什么不努力活著。沒有人淘汰你,是你在淘汰你自己,沒有人逼你死,是你一直想死。”他頓了頓繼續說,“你說你的壓力杯很小,那么把里面的東西倒出來不就有空間了嗎?一眼就望得到的生活真是扯淡。你連明天會發生什么都不知道,還一眼望到頭,呵。你是上帝嗎?那么厲害。”

“我這該死的人生還能變嗎?再怎么過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改變。”他的聲音是那么的篤定,甚至讓我有那么一秒鐘相信他的話。

“呵,你又知道?你是上帝嗎?那么厲害。”我學著他的語氣嘲諷道。

“你可以當我是。”他說。

“你只是個殺手。”我冷言道。

“但凡你把你尋死的這種堅定的決心放在任何一方面都會成功的,可你卻用來尋死,我不理解。”他說,“我們殺手的這種決心是用來求生的,而你卻用來求死,你的那堆理由在我眼里就是垃圾知道嗎?就他媽的純矯情。”

“好,那你說服我,給我個必須活下去的理由,那我就不求死了。”我說。

“活著不需要理由。”他停下車,轉頭鄭重地看著我。“但是活著是你存在這世界的唯一理由。”

“我不理解。”我說。

“總有一天你會理解的。”他說,“到了,下車吧。”

我在診所里間拆完線出來的時候,他早就消失不見了。

這一次,我知道他真的不會回來找我了,因為他把我的手機和錢都留下了。

手機卡早丟了,不過也沒關系,因為里面沒有他的電話。

我憑著記憶找到了他老家的位置,我不知道他會去哪,但這里是我唯一知道他的藏身點,所以我決定試一下運氣。

兩天后,他果然出現了。

“艸,你怎么回來的?”他一見我就大罵起來。

“你扔下我就走,還好意思說。”我說。

“他媽的,我是你誰啊?老子想走就走,你管得著。”他把從家里打包好的東西拎起來從家門向汽車走去。

我跟上去,比他先一步上了車。

“給老子滾下去。”他說。

“我不,你打死我吧,這樣我以后就再也不粘著你了。”我說。

“好,今晚吧。”他咬牙切齒地說,“想在海里死去是吧?我今晚就推你下懸崖。”

“太好了,謝謝你!”

晚上,他沒有食言,真的帶我去了山崖,下面是海。

“你真的決定了嗎?現在后悔還來得及。”他往懸崖的下面看了看說。

“是的,我確定。”我邊把石頭塞進背包里邊說,“謝謝你了,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見過最善良的人。”

“最善良的人,呵呵呵……”他大笑著說,“真是搞笑,我可是要殺你的人。你的父母對你再不好也不會殺你啊,你居然覺得他們是惡人,我是好人。”

“你當然是好人,你不是在殺我,你是在幫我解脫,幫我脫離痛苦。”我把裝滿石頭的書包背上,然后又拿著繩子把我和書包綁緊。

綁好后,我對他說,“好了,可以動手了。”

他與我對視一分鐘后才開口問,“你……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嗯……沒有了。”我停頓一下后說,“對了,在我生命的最后,我把所有的祝福都給你,祝你可以長命百歲,平平安安,希望有一天你能過上你想要的安逸的生活。”

“嗯。”他點點頭,然后又向我命令道,“閉上眼。”

我聽話地閉上眼,他把我橫抱起來向懸崖走去。他離懸崖越近我的心跳的越快,我不知道這是臨死前的興奮還是恐懼。

在我感覺快到懸崖的時候,他突然轉身。

我睜開眼對他說,“怎么回事?”

“我突然想起,今天是吃齋日,不能殺生啊。”他說。

“你不是不信佛嗎?怎么會吃齋。”

“從昨天開始我就開始信啦。”

“你不會是不想殺我編的吧。”

“愛信不信,反正我今天不殺生。”他把我放下來。

“好,反正你不會殺我,那我今天自己完結算了。”

說完我跑向懸崖。

他沖過來拉扯我,怒吼道,“你瘋了嗎?你忘了自殺要付出的代價嗎?”

“我不管了,誰叫你不成全我。”

“好,明天,明天行不行。”他說。

“不,就今天,就現在。求求你。”

因為石頭很沉我向前踉蹌一步,他用力地拉緊我,把我拉入他的懷中。

突然警笛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然后在我們的前方出現了一大堆警察。

“你已經被包圍了,放開人質,舉手投降。”警察拿著擴音器大喊。

他放開我說,“你跟他們走吧。”

“不要,把我當人質,威脅他們退下去。”我說。

他沒有理我,我趕緊貼近他。“快啊,勒住我。”

他勒住我,用槍抵著我的額頭,大喊道,“別過來,不然我打死她。”

說完,他一步步往后退,一邊輕聲在我耳邊說,“你希望我活著嗎?”

“嗯,我希望你活著,我不想你死。你不要投降,他們會殺了你的。”我顫抖著聲音說。

“我也想活著,可今天好像就是我的死期了。”他說這話很釋然,讓我感覺很不安。

“不,今天是我的死期,不是你的。你忘了嗎?你的使命就是活著啊,就是逃亡啊。去威脅他們,逼退他們。”

懸崖離我們的身后僅剩一步之際。

“你的愿望是在水里死去,我替你完成。”他說,“我的愿望就是可以好好活下去,你幫我完成好不好?”

“不好,不好,你不可以死,你不用幫我完成愿望。我求你,活下來。”我哭著說。

“我已經走投無路了,你還有退路。自從我殺了人那天起,我無時無刻不在逃亡,沒能好好看過這個世界,你替我完成它吧。”說完,他松開了勒住我的手。

“嘭——”

一聲巨響,子彈穿過他的頭顱,他的身體向懸崖倒下去。

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用口型在向我說,“活著。”

我沒有再去尋死,因為在他死去的那一刻,我的靈魂也跟隨著他掉入了海中。而我現在的身體里的靈魂是屬于他的。

在他死去的那一刻,我找到了生活的意義——為他而活著。

我不再在乎有沒有人愛我,有誰討厭我,不再在乎任何人對我的看法,我只在乎我能不能美好地渡過今天。

走首行術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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