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芷，這邊！快點！”
次日下午，喬蕎一臉焦急地等在教學樓前四處張望，遠遠就瞧見喬蕎沖自己招手催促，荀芷也不為所動，不緊不慢地走過去。
“來了，來了，我都提早二十分鐘來了。”荀芷好笑地上下打量了閨蜜一番，斷定她今天是用心化妝了，“原來是吳老頭上這門新聞心理學課的時候，可不見你這樣積極啊。”
喬蕎也不遮掩，邊說還邊伸手又擺弄了一下發圈的角度：“現在二十分鐘哪兒夠啊？！自從吳老頭退休，換了夜洮霧，每周的這堂課就成了全校熱門——其他專業來蹭課看美男的女生比我們這些本專業的人來得還多還早！”
“這看臉的世界啊！”荀芷嘖了一聲。
“說的你不看臉似的！”顏狗喬蕎拽過她就上樓。
客觀公正地來講，荀芷雖不至于因為顏值而對異性產生了什么一見傾心，怦然心動的好感，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她不僅有點顏控，還有些聲控呢。
不過，僅止于欣賞層面，非常純潔的那種。
“……這不每次都在大教室的最后排，壓根也看不清臉嘛。”
“呵，我嚴重懷疑今天咱們連坐在臺階上的資格都沒有了……”
荀芷忍不住的嘀咕只換來喬治一聲冷笑，然后一語成讖。
三分鐘后，兩人站在了階梯大教室的后門邊上，腳邊的臺階上還坐了兩個。往前看就是被擠得水泄不通的教室過道，黑壓壓一片腦袋，好在發色與發型各式各樣。
“同學，不好意思，再往里挨一挨唄，騰個地方。”踩著鈴聲響起前最后一分鐘，荀芷和喬蕎身邊最后一點點的空隙都被填滿了。
這課沒法聽了……荀芷低調地翻了個白眼，突然有些懷念起吳老頭了。老頭是喜歡訓話，但起碼她還能舒舒服服地坐著聽訓啊！
“來了來了！”
“夜教授笑得好溫柔，不枉我提早一小時來占的前排！”
在前排女生的議論聲中，年輕挺拔的教授走上了講臺，純白色的襯衣袖子挽得一絲不茍，外搭著件格紋西裝馬甲，站定后微微扶了一下復古風的金框眼鏡，鏡鏈在夕照下反射出略顯炫目的亮色。
“同學們還是這么熱情。”不得不說，夜洮霧很有幾分民國教授那種高俊儒雅的風度，目光徐徐環視一圈后，才嗓音里帶笑地進行了開場白，“如果大家能因此對新聞心理學這門課產生‘愛屋及烏’之情，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荀芷覺得這想法挺好，但不太現實，就連她身邊的喬蕎拿起手機一通拍，也是打著拍課件回去復習之名，實際上難免要把講課人也一起拍進去。且后者才是重點需要對焦的。
“哎，還是有點兒模模糊糊的……”喬蕎拍了一陣，放下手機邊劃動屏幕邊略顯惋惜地嘟囔了句，隨即又精神一振，胳膊肘朝旁邊一捅荀芷，“不過我這張角度拍得不錯，側顏殺！模糊也是好看的！”
有那么帥嗎？荀芷好奇地湊過去，然后良久無語。
“怎么樣？是不是感覺心臟被擊中了？”喬蕎挑眉。
“你這粉絲濾鏡也開太深了吧，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啊！”荀芷耿直道，“還是先買個像素更高點兒的手機再說吧。”
“校園論壇上有近距離偷拍的照片啦，我就是根據那個自己腦補了一下！我找給你看看——”喬蕎不以為意又開始低頭翻找照片。
荀芷視線漫不經心地瞟著手機屏幕上被迅速劃動的照片：“拍照開沒開美顏功能也差很多啊。”
這一回喬蕎的反駁倒十分有理有據：“真人肯定不比照片差！要是名不副實，前排的回去一傳，今天還能有這么多人來？”
“那倒也是。”
“找到了！喏——”
荀芷贊同的話音剛落，喬蕎就被手機屏幕懟到了面前。
依舊是幾秒鐘的沉默過后，荀芷死死盯住那張照片道：“這皮膚也太好了吧？完全看不到毛孔！如果這照片沒開磨皮，那我要酸了！”
喬蕎噗一聲笑出來：“你嫉妒個男人算怎么回事？誰讓你熬最晚的夜又不敷最貴的面膜——”
“等會兒下課，我們去近距離看看真人。我就不信了！”要是真的，荀芷也是真的打算討教一下護膚心得的。
“……我都試過好多次了，永遠被擠在外三層。”喬蕎聳肩。
荀芷挑眉，拿出黑道，哦不，黑段大佬的氣勢，活動了一下手腕，刻意把聲音壓得低沉，尤其是后邊那句英文：“你以為你這次是和誰一起？Iwillcarryyou！”
“那就靠你了！”蕎麥一拍她肩膀，又想起什么似的，笑得一臉八卦，“所以，拋開皮膚不談，這種斯文儒雅的到底是不是你的菜啊？還是說，你看上昨晚托我查的那個小學弟了？
“沒有的事！我是打算拉人入伙做直播干正事！”荀芷覺得為了學弟的清譽也得解釋清楚！
“真不考慮來一段唯美青澀的校園初戀？我覺得你精力過剩。”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異性的最高好感僅止于對顏值與聲線的欣賞。談戀愛什么的，嘖，婆婆媽媽，磨磨嘰嘰的，想想就麻煩，讓人暴躁——”
喬蕎點頭如搗蒜：“是是是，就打架的時候最痛快，一點兒不磨嘰！”
“咱能不用‘打架’這么粗暴又沒有內涵的詞嗎？專業一點，搏擊？”
“好，好！是我不夠專業！不和你說了，我要專心聽課了！”
然后荀芷就看著喬蕎用一副專心看臉的表情開始專心聽課了。
“新聞受眾逆反心理的產生來自傳播者和受眾兩方面的原因……”
時間隨著日頭偏移緩緩流逝，荀芷站在門邊完全找不到上課的狀態，一小時的課程變得格外漫長，夜洮霧的授課聲也漸漸變得模糊。
她隨意地扭頭往門外看去，對面教學樓頂上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動，吸引了荀芷的注意力。一點輕微的近視讓荀芷微微瞇起眼，花了點工夫才看清天臺上的好像是個女學生。
下午日頭有些毒，就曬在天臺外側的護欄上，這會子去天臺不管是發呆還是散心，體感可都不太友好，也是夠奇怪的……
于是荀芷沒有立刻移開視線，而是又奇怪地盯著看了半分鐘后，忽地臉色一變。
不對！這人是在往護欄外跨啊——
“糟了！”
“啊？！說什么糟——”
站在她身邊的喬蕎原本正全情投入地“聽課”，被荀芷這不大不小的一聲，嚇了一跳。但她話還來不及問完，荀芷已經把背包一卸，丟給了她，頭也不回地發足狂奔向兩座樓間的互通走廊。
“喂，你去哪兒啊？！”
“去救人——你快報警！”
“不是，我報什么——”喬蕎追出去時還是一頭霧水，下一秒她指著對面樓頂的那一嗓子就驚動了幾乎整個教室的全部學生，“媽呀！對面有人要跳樓啊！
“跳樓？！怎么回事？！”
“快過去看看——”
“誰認識人的？或者找認識的，趕緊勸下來！”
課堂理所當然的無法再進行下去，學生們紛紛涌出教室幫忙打電話的打電話，跑去找人的找人，還有要去體育館拉墊子來的。更多的人也沒什么可做的，只是就近仰頭圍觀，把議論聲都壓在喉嚨里。
而另一邊，穿過走廊的荀芷正兩三個臺階并著飛奔上樓，一刻都不敢停。
那個女生身材瘦小，荀芷很清楚自己身體力量的爆發水準，應該可以趁對方沒防備時，把人從護欄上拉下來！只希望對方可千萬別急著跳下去！
然而當荀芷跑上天臺時，女生已經整個人都面朝外站在了狹窄的護欄外沿。唯一讓她保持平衡的，只有朝后反抓著欄桿的雙手。
對方整個人都在護欄外，等于多了一層阻礙，不好使力。荀芷微微喘著氣皺眉，知道這種情況下單憑自己一個人是很難越過護欄拽回一個成年人的——
“為什么？不要看著我啊……都走開啊！聽到沒有？！我讓你們都走開！”女生抓著欄桿的指節用力到泛白，身體則是不斷前探著往下看，起先荀芷隔著十幾步遠，還聽不起她在嘴唇張合著在說什么，到后來女生越說情緒越激動，從低聲自語變成了歇斯底里地朝地面叫喊，“別看我！我不要你們看到我，不要——”
看著女生渾身開始抑制不住地顫抖，顯然是即將崩潰，荀芷擔心是等不到急救和消防趕來，這人就得一躍解千愁，有些后悔剛剛沒叫上個反應夠快的人一起上來相互配合，或許還能試試……
還好對方現在的注意力都被下面圍觀的人吸引住了，荀芷悄悄挪著步，打算先靠近她一些。
但就在只差三四步的距離時，女生突然扭頭看到了荀芷：“別過來！”
荀芷腳步一頓，只好攤開手賠笑：“好，我不過去……咱們就這樣聊聊？”
“不要你多管閑事！和你聊有什么用？！現在才來又有什么用？！”
這六親不認，無理取鬧的語氣啊……果然人在這種時候都是失去理智的。荀芷覺得自己這腹誹來得不是時候，但對方已經情緒緊繃了，自己不能也顯得如臨大敵，還是得發揮自己話嘮十級的功力盡量扯掰，拖延時間，緩和氛圍……
“這……我是沒什么用啦……但你說你這都要跳了，跳之前不把想吐的槽吐了得多難受啊？你就把我當垃圾桶盡情吐槽，或者把我當成你最恨的人使勁罵！”荀芷盡量用最平常的語氣和她溝通。
女生卻是看穿般地凄涼一笑：“我知道你想拖延時間。但我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你的做法沒有用，因為我只想解脫——”
“不。想拖延時間的，不止是她。你也一樣。”
被懟得啞口無言的荀芷懵然一驚，循聲回頭，只見夜洮霧不知何時也追了上來，正姿態從容地朝這邊走近。西斜的陽光把他的身影拉得清冷，一如他的面色。
荀芷眼睜睜目視著他走到自己身側時站定，語調是不合時宜的平靜。
“或者說，你并沒有你自己以為的那么決絕的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