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夏，你……當真看見了？”顧老爺滿臉的不可思議！可語氣雖是疑問，卻似帶有八分篤定來！
兮霧點了點頭，坦然道：“是啊爹爹，我看見了?！贝藭r的她，只是顧朝夏罷了，可不是知曉天地萬事萬物的上神！她喜歡顧朝夏的身份……
江大夫與如意已經走遠，現下只有他們仨人站在院中。
顧老爺嘆了口氣，用力的點了點頭！他知道，他打從朝夏出生那日起就知道！女兒一定是龍神托胎，一定不是如他們一般尋常的凡人！興許……興許是祖上的緣分……
“你阿爺……他還好嗎？穿的還排面嗎？精神頭如何？”顧老爺緩了緩情緒，認真的問了起來……
朝夏沒想到，顧老爺竟真的相信她能看到故去的阿爺！微微吃驚過后，眨巴著眼睛認真說道：“好著呢！阿爺今日穿著棗紅色的錦緞褂子與藏青色褂裙，華麗富貴，走起路來閑庭信步，一眼瞧上去便是過的不錯的模樣！”
兮霧心下了然，進了幽冥還能這般模樣的鬼，定是在鬼府過的不錯！看來顧阿爺確實生平做了不少好事，修了不淺德行……
“那就好！那就好……”顧老爺眼眶一濕，嘴上念叨著……
“爹爹，阿爺的左臉上……為何會有一道指甲般大小的疤痕？好似是……燙傷？從未聽您提起過呢？”朝夏還是沒忍住的問道。
方才在門口，她一眼便瞧見了這道疤痕！看模樣，倒不像是鬼體疤痕！更像是生前所受！只是……顧阿爺為何死后竟也未曾修復自己？照理說，他這般的好鬼是可以用些幽冥鬼力來修復生前的容貌的……
此話一出，顧老爺眼眸中激動與驚喜之情熠熠生輝！更加肯定的點了點頭！
要說方才他說相信朝夏的能看見阿爺的話是在尋求一些心靈慰藉，那么現在，他十分堅信！朝夏定是看到了阿爺無疑！她真的能看見！她真的能看見……
“那還是你阿爺小的時候……那個時候還沒有我呢！你阿爺6歲時，隨著你太爺太奶在山里打獵……那個時候，日子過得苦啊……西北方大鬧旱災，死了多少人哪！年紀大的，扛不住旱的便活活渴死了……年輕的，帶著孩子一路遷徙，風餐露宿，饑一頓，飽一頓，就算僥幸沒被渴死，也有好些人在遷徙的途中累死，餓死，摔死的……當真是……造孽??！一路走來，這顧家上下，只剩下你太爺太奶帶著孩子，終于熬到了有山野林間的地方！他們可以采摘野果填腹，運氣好的時候，還可打到只野雞野兔補養下身子……有一日，你太爺太奶正在捕野雞，你阿爺在一旁玩耍等待，忽而見著了一只翠鳥！那鳥通體毛發油翠光亮，靈動可愛！6歲的孩子，見著這鳥，自是十分喜歡的！便向著那鳥走了過去……那鳥兒就往前撲棱了幾步！你阿爺又追了幾步，那鳥兒好似在逗他玩兒一般，又往前撲棱了幾步！就這般，你阿爺追出去老遠……直到你太爺太奶都看不見他，才大聲喊他的名字尋他而來……待尋到之時，你阿爺已然暈倒過去，左臉頰邊也受了傷！不知被何物所燙……這林間，既無火種，亦無溫泉。四下也未曾看見旁人……可是這傷口……的確像是燙傷啊！”顧老爺娓娓道來……
“那阿爺自己是否還記得發生了何事？”朝夏問道。
“自是記得的……你阿爺醒來告訴了你太爺太奶……他跟著那漂亮的翠鳥一直往前走，突然！那翠鳥凌空飛起！周身散著火紅色的光來！張開嘴巴來，就像要捕獵一般！越張越大，越張越大，你阿爺嚇得連連后退！只想趕緊跑開！小孩子哪里跑的快？不被嚇暈過去已是膽大！哪里跑的過那妖邪的翠鳥！不過片刻，便被那翠鳥追上！一注火紅色的光直奔你阿爺！你阿爺情急之下只好抬手抱頭一檔！沒想到……一瞬間！那注火紅色的光芒四散開來?。∮幸稽c灑在了你阿爺的左臉上，立馬灼傷！那翠鳥也不知道為何，慌亂恢復了小鳥的模樣，轉身飛進更深的山里！你阿爺吃痛不已，更覺胸口之處冰涼刺骨，一時支撐不住，暈了過去……直到你太爺太奶尋到他，將他抱離山間，在田間地頭睡上了半日，方才醒來……”
“難道是鳥妖？這鳥妖居然意欲害人……為何阿爺胸口會冰涼刺骨？”
“這多虧了你阿爺胸口佩戴著的龍鱗！說是我們顧家祖傳的法寶……就是那龍鱗的金光，打散了翠鳥的火紅妖力！要不然，你阿爺可不只是左臉留道疤，恐怕……都沒有我了！”
“龍鱗？我怎么從來沒見過？甚至從未聽您提起過……”
“那就對嘍！你阿爺隨著你太爺太奶一路南遷，終于走到了這殘塵泮來！原先西北的老家邊，便有一座綿延百里的大湖！凡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太爺太奶水性都不錯的！一開始，只是在漁村打漁為生……在海邊蓋了木屋，日日打漁。只是十分奇怪的是，你太爺只要帶著你阿爺一道打漁，那就滿載而歸！若是他自己去打，便只能打著三瓜倆棗的……試了無數次，都是這般！自打那以后，你太爺次次打漁都帶著你阿爺，回回都能打著不少魚來！吃不完的便拿到集市上去賣，賣不完的便由你太奶曬成魚干兒，再拿到集市上去賣！就這樣……你阿爺也慢慢長大了，他也能出海捕魚了，那打的魚就更多了！慢慢地，家中條件也越發的好了，你阿爺便在這鎮子上置辦了宅子，這才有了我們顧家在殘塵泮的地位啊……”
“原是這般緣故……難怪……那龍鱗……怎么從未見您戴過？不是傳家的寶貝嗎？”朝夏不解地問道。
顧老爺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你阿爺曾經想把這龍鱗傳給我，只是他一摘下這龍鱗，便渾身如火燒一般！手觸之，都滾燙非常！只要一戴上，便如無事人一般！我想著，這大抵不是什么傳家之寶，而是長輩們特地為你阿爺尋來的護身符罷……后來，直至你阿爺不在了，我也沒想把那龍鱗留下，就讓它隨著你阿爺一同入土吧！畢竟是護了你阿爺一輩子的寶貝……只是……在入殮那一日，我并未看見那塊龍鱗了！為此，我還把府中之人全部盤查了一遍！后來想想，本就不是俗物，若是什么個妖邪鬼仙想要取得，又豈是我們凡人所能攔得住的……就讓它隨你阿爺一起，去罷！”
朝夏若有所思，那龍鱗究竟是何物？當真是龍鱗嗎？還有那翠鳥，究竟為何要傷人？翠鳥一族雖不比鳳凰，但也算是清修的妖族，怎會胡亂害人？
“所以朝夏啊……你娘生你的時候，便夢見一條小龍在海里遨游，我就想著，你會不會就是那片龍鱗的主人，托胎來報恩的！也不知我們顧家的祖上做了何種積德的好事，竟讓龍神這般一直守護著我們……”顧老爺說著便笑了開來！臉上甚是有些自豪的模樣……
“萬般皆緣，種好因得好果，因緣際會便是這天地間的自然萬象?！睙o啟方才一句話也沒說，他在思考！這一切，怕不是巧合這么簡單……是何淵源呢？還得去查探一番……
“對嘍！咱們家有仙君！我還在瞎琢磨什么呢！無啟定是知曉其中之淵源的……我明白，仙君也不可透露天機，我明白的！”顧老爺恍然大悟一般！他怎么把這茬給忘了！女婿可是一方仙君！他肯定都知道，只是不能說罷了……想到此，他心間也豁然開朗！究竟是怎樣，又如何？對于他們凡人來說，最多也不過百年的時間便要歸于塵土……百年后，能否真的入了幽冥誰也不知曉……入了幽冥是去受罰，還是再次投胎轉世做人，又是不知……何苦自尋煩惱呢……
左右現在知曉自己的父親在下邊兒過得還不錯，便足矣……
“哈？其實……岳丈大人，仙君也不是無所不知的……所謂天機不可泄露！冥冥之中皆有定數，上天自有安排，我也只是比你們多了那么一點點修為罷了……”無啟掐著指尖說道。
他還真沒胡說！哪怕他現在已是上神，但很多事情他也并不能知曉……
“我明白的……”顧老爺一副了然的模樣拍了拍無啟的肩頭道。
無啟還想說點什么掙扎一下，嘴巴動了兩下，愣是把話咽了回去！無奈的笑著點了點頭……
不知何時，大抵是他們說話間，顧阿爺已然離開顧家祠堂！整個顧府全無幽冥鬼力，顧阿爺是悄然離開了……
興許是聽見了他們的話……如顧阿爺這般能夠幽居鬼府之鬼，都是心間通透非常的！看開與放下，情感與牽掛，這個度量的把握實則……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