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車是全款買的,反正也不常開;房貸本身貸的就不多,倒不如拿積蓄提前一次性還完。雖然還完房貸兜里的錢也就完全見了底,但自己日常開銷不大。’
‘只是不知道現在這個年紀找工作的話還能不能找得到?未婚未育的大齡單身女性,在職場上的競爭力以及遭受到的歧視......’
‘大不了就去擺地攤...’
‘可如果萬一真的找不到工作......’
亂七八糟的思緒一瞬間轟然涌入腦海,秦桑只覺得腦袋一會兒昏沉一會兒又似清醒,耳畔似有誰的呼喚聲,秦桑聽不清,也不打算去理會。
快步跨出公司大門的剎那,仿佛一個終日壓在心頭的石頭終于被放下了似的,一陣無言的輕松。直到這一刻,秦桑這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在幾乎沒有意識的情況下,居然已經走出了公司的大門!
路上車流攢動,地鐵里的人們忙碌的快步前行,各自都在各自的生活圈里如旋轉的陀螺般奔忙不休。秦桑茫然的看著人群,不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究竟該去哪里?前路茫茫,她有些看不清未來。
茫然的跟著人群進入地鐵車廂,渾渾噩噩的腦袋里還沒有完全想明白接下來自己打算做什么?一直習慣了工作的節奏,突然間在本該工作的日子里閑了下來,且尚還不知道要這樣持續多久的時間?陷入茫然的秦桑愈發迷茫,只呆呆的坐著,望著時明時暗的車窗、聽著耳畔不時響起的到站提示默默失神。
肩膀不期然一沉,感受到肩膀上壓過來的頗有分量的重量,不喜與人親近的秦桑剛想抬手,不期然一滴淚滴落在了左手虎口處。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
溫熱的液體并不燙,可秦桑的心卻像是被什么東西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沒來由的一縮。伸出去想要推開對方的手最后緊握成拳,重又收回到了身側。
秦桑小心翼翼的調整了一下姿勢,盡量讓對方靠得舒服一點。就這么在這趟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地鐵上漫無目的的當起了一個陌生人的靠枕。
原就是漫無目的的隨意走進了地鐵站,隨意坐上了這趟地鐵。既然本來就沒有目的地,去哪兒都是去,那么坐等身旁這個假借睡著之名偷偷閉眼哭泣的人慢慢‘醒來’,似乎也不算是什么太壞的選擇。
車廂里的人由原來的摩肩擦踵漸漸變得稀疏寥落,到了最后,整節的車廂幾乎也找不出幾個人來??戳搜奂磳⒆兗t的最后一站指示燈,秦桑轉頭看向懷中始終緊閉雙眼的年輕男人,正自猶豫著要不要開口提醒他時,始終緊閉的雙眼豁然睜開。
氤氳著水汽的眸子清亮澄澈,卻又似乎卷繞著太多的委屈和悲傷。仿若一汪隱在深山里的清泉,倒映著山林里最最純粹的綠蔭和光影。那里,也正倒映著她的眼睛。
秦桑盯著男人明顯變得有些局促的眸子,動了動臉上有些僵硬的肌肉,撐起自認為最最和善的笑意:
“醒了!”
“?。?,對不起!我,我……”
“沒事沒事!呃,那個,你,還好嗎?”
話剛問出口,秦桑就有些后悔了。好不好的,自己這個大齡失業女中年又能幫得上什么嗎?既然幫不上忙,那這句輕飄飄的‘還好嗎’,又有什么意義?
“謝,謝謝……”
男人點了點頭,隨即就著低垂的姿勢又用力搖了搖頭。秦桑分明看見,有幾滴大大的淚珠被摔進了豁然吹進來的風里。
耳畔響起機械的到站播報,秦桑輕輕一嘆,安慰性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隨即走出車廂。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悲傷要蹚,也都有屬于自己的劫數要歷。作為一個陌生人,能夠借個肩膀已經是她所能夠做到的全部。再去深入的了解,只怕也并不能真的幫到對方什么。何苦再去將人家說不定剛縫合好的傷口再一次撕裂開,就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呢?
“等,請等一下……”
駛離的列車帶著呼嘯的風,將男人本就輕飄的聲音幾乎掩蓋了個徹底。但秦桑還是耳力極好的聽到了,也感受到了衣袖的一角正被一只手緊緊的攥住。轉身,回頭,對上的是男人一會兒紅,一會兒又變白的臉。
“怎么了?”
“可,可不可以,可以請我喝酒嗎?”
低低垂下的頭緩慢的抬起,眼里的神色從游移不定到慌亂無措最后變成了懇求,只是那只死死抓著衣角的手,始終沒有松開。
意外男人會有此請求,秦桑有些愕然,難道自己這么像喜歡請陌生人喝酒的大姐姐嗎?還是,自己看起來像個愛酗酒的酒鬼?
“呃,我個人不太愛喝酒(其實是不敢喝)。而且......抱歉......”
明確的表明是拒絕之后,本以為對方會松手的秦桑徑直往前走,不想,卻還是被硬生生止住了去路。擰眉看著仍舊被死死攥緊的衣袖,秦桑心里不由得有些積蘊起了窩火。
“請問還有什么事么?”
說話的同時,秦桑心里已經臆想了無數的可能性,甚至連對方是人販子的可能性都走馬燈似的從腦子里飄過了好幾遍。
看了眼此刻空無一人站臺,秦桑掂量了一下‘敵我’形勢,如果對方只是他一個人,那么自己這邊的勝算應該還可以。
眼中的戒備和籌算只維持到再度對上男人含淚的雙眸,隨即徹底煙消云散。秦桑從沒見過現實生活中,有哪個男人可以讓眼淚都流的這么好看,就算說是梨花帶雨都不算為過。
眉不化自濃密漆黑;似桃花眼又不是真的桃花眼的眼睛不大不小剛剛好;不薄不厚的嘴唇,皮膚比一般的男生比起來要白皙不少,但卻并不會顯得女性化。長臉,顴骨并不很突出,乍眼一看會讓人有種雌雄莫辨的恍惚。
怎么說呢,他的整張臉,都給人一種剛剛好的感覺。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是那種可以男女通吃的那種,美帥美帥的長相。
男人的鼻頭抖動著,像個被人拋棄、徘徊在生死邊緣的幼獸:
“拜托你!我,我不知道繼續自己一個人待下去的話,會不會真的跑去自殺!我,我不想死,可是,可是我又好怕我控制不了自己~~”
“自殺”兩個字入心的瞬間,秦桑腦海里最后的那一點抵觸徹底煙消云散。牽起男人微微顫抖的的手,秦桑釋然對著他柔柔一笑:
“走!姐姐請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