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很古怪,很多你以為早已伴著時光被掩埋進了歲月的渺渺煙塵里的過去,總會在不經意之間,突如其來的襲擊依舊未能復原的脆弱神經;而有些以為畢生都會記住、終生難以忘懷的曾經,在某一個不經意的拐點,卻又無論如何想破頭也想不起來。
在鬧鐘鈴聲響起的三分鐘前,秦桑神志回籠,緩緩睜開雙眼。眼睛略微腫脹,枕邊殘留著一灘未干的淚痕。
秦桑不記得自己有在夢里哭過,臉頰蹭了蹭濕濡的枕頭,秦桑不以為意的坐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后認命的起床開始一天的晨跑。
不得不承認,王浩這二十一天的習慣訓練確實有些效果。至少,如今她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睜眼望著天花板出神,直到找到一件不得不起床的事情來激活身體。
王浩離開已經快兩個月,距離那天在路口將王向陽拋下也已經過了將近兩個星期的時間。這對父子似乎在驟然的拜訪了一下秦桑的生活之后又同時雙雙隱去了蹤跡。秦桑偶爾甚至懷疑,這對父子是不是其實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事實上并不存在的虛幻人物?
秦桑也曾矛盾著要不要給王浩去個電話問候一下近況?又深怕自己太過一廂情愿的投入進“母親”這個角色會招致別人的反感或嘲弄。手機里的號碼撥號了又刪除,刪除了又重撥,終究也還是沒能真的打出那通電話。
呆呆的坐在王浩和王向陽都住過的屋子里呆坐了小半個小時,秦桑低頭一聲苦笑,望著窗戶里印出來的那張略顯憔悴、干澀落寞的臉,用力拍了拍臉頰,給自己擠出一個笑臉后,終于還是決定出去走走。
天已經變得昏暗,她也該出門去給自己買個蛋糕之類的。沒了上班的執念,秦桑的生活似乎一下子變得有些不知所措。除了早上起來跑個步,吃個飯,秦桑只能用看書和玩手機來打發時間。她不太喜歡出門,也不太適應去到人多的場合,這個時間點,黑暗的大幕基本落了下來,路燈昏黃照不清楚人的臉,很適合她的出行。
路燈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秦桑遠遠地望著自己家的窗戶,心里不自覺的有些期待著家里的那盞燈會亮起,一張洋溢著青春和活力的臉龐會突然閃現到自己眼前,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后對她說:“媽,生日快樂!”
苦笑著搖了搖頭,秦桑不明白只是短暫的相處,怎么會讓她對‘母親’這個角色如此的入戲?也許,認母一節只是少年人的一時興起,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再見之期了呢?秦桑長嘆口氣,剛要拐歪走向單元門大門口,一道尖細包含不屑的聲音將陷入個人思緒的秦桑嚇得不由一個激靈。
“你就是秦桑?”
秦桑下意識讓身體處于防備的姿勢,抬眼看向聲音的來處。只見女人身披銀色貂皮外套,并不暖和的天氣里卻穿著看起來薄薄的一層絲襪,踩著估計得要十厘米的尖頭高跟涼鞋,齊臀的黑色緊身連衣裙。身前的波濤在蕾絲的掩映下若隱若現,纖長筆直的雙腿線條堪稱完美。
秦桑上下打量了一番從保姆車上下來、臉戴墨鏡,看起來趾高氣揚卻又頗顯得有些腦干缺失的女人。第一反應卻不是對方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名字,而是,她這大冬天的穿成這樣,真的不會冷嗎?
“請問你是~~”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
女人本就高高揚起的下巴越發仰了仰,秦桑身高本不算矮,可惜吃虧在對方本就不低的身高以及絕對制霸的恨天高,此刻只能望著女人那白到發光的下巴暗自興嘆:
‘果然美麗的玫瑰都是帶刺的。’
莫名其妙被刺的秦桑搖了搖頭,既然對方不想要好好溝通,那自己也就沒有繼續奉陪的必要了。側身想要繞過,不想卻又在下一秒被女人移身擋住了去路:
“你要去哪兒?”
“我要回家!”
“我話都還沒說完呢,你回什么家?”
女人氣鼓鼓的拔高了嗓音,仿佛秦桑對她做了什么過分的言行。這突如其來的指控一時間讓秦桑有些氣結,右側的唇角微微抬起后隨即放下,看向大晚上戴著墨鏡的女人,秦桑抬了抬手里剛買的蛋糕和一大袋子的火鍋食材:
“我手里提著一大堆的東西很累,所以我想趕緊回家。請問,您有什么問題嗎?”
“我特意來找你,話沒談完,你憑什么走啊?”
被女人這莫名其妙的囂張氣焰弄的有些莫名火大,秦桑暗暗咬了咬牙,耐著性子道:
“首先,這位連名姓也不肯透露的小姐,我并不認識你,更沒有接到過任何你方的邀約或是聯系。既然選擇不請自來,當然就要做好被人拒絕的心理準備!其次,我并不覺得我跟你有什么好談的。”
“怎么沒有,王向陽,他是我的人。你如今跟他不清不楚的,我當然有權利來找你。”
王向陽三個字,讓秦桑的眸光頓時一凌,腦子里瞬間閃過一道白光飛縱即逝。幾乎是在一瞬間,秦桑就明白了眼前這個女人應該就是王浩口中的那個逼死他母親的第三者。
原本只是有些不快的眼眸下一秒便染上了厚厚的冰霜,秦桑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將女人從頭到腳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濃厚的妝容、夸張的著裝,還有這唐突毫不知禮的言行,秦桑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喜歡這樣的?但作為女人的審美來說,她,不喜歡。
“我記得沒錯的話,王先生的夫人應該已經駕鶴西去了。難不成,您這是又還魂了?如果還魂的話,該找的也不該是我,而是您的丈夫吧?怎么,離開陽間太久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你!”
許是天氣冷,又許是覺得有被秦桑的言語冒犯到,女人忍不住身體的顫抖,被用力摘下墨鏡的臉上,連睫毛都在不停地打著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