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了她自己那可笑的‘心安理得’,將我和全世界割裂開,以一個受害者的姿態活生生將我好不容易死死封住、尚在流膿的傷口一點點撕開,任由世人堂而皇之的審視評判我血肉模糊的傷口!然后還要我大方的給她擁抱,給她寬恕,給她心靈的寬慰!她憑什么?受傷的是我,被拋棄的是我,被一再傷害的是我,被一次次破碎的還是我!憑什么我都還沒有說什么,她卻站在聚光燈下哭訴她的委屈和不甘?憑什么她可以綁架那些毫不相關的陌生人那可笑善意來逼迫、脅迫我就范?做錯事的人是她,為什么挨罵、被譴責的卻是那個被傷害的我?憑什么?你告訴我啊!你說我無理取鬧,可我認為真正無理取鬧的是你們母女!我只是想要安安靜靜的生活在沒有你們的世界里,你們為什么就不能放過我呢?嗯?一而再再二三的不請自來,自以為是的對我隨意評判羞辱,請問你有什么資格對我說那些話?你又有什么資格對我一再要求?”
“我……我,我沒有。我就是,你……”
孫怡茹下意識想要反駁,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是秦桑說的那樣。是秦桑一直故作清高的排斥她們的靠近和善意;是秦桑一直不知好歹的拒絕她們所有的示好;也是秦桑始終不知所謂的對母親冷心冷肺讓母親傷透了心。
可是,可是,秦桑的話,似乎聽起來也并不是沒有道理。她從來沒有主動說過她們任何一句不好,甚至諱莫如深的提都不愿提。她也從來沒有找過她們尋求任何的幫助,哪怕她在公司里被上司無辜刁難、排擠,最后憤然離職。她其實原本并不需要這么辛苦的,可她卻固執的選擇了最最艱難的方式生活。
孫怡茹不能理解這樣的秦桑,可面對秦桑那雙赤紅如滲血的雙眸,孫怡茹只覺得整顆心都像是被揪住的一般,一下子疼的也跟著紅了眼眶。她竟有些心疼她,心疼這個年長她八歲的‘姐姐’。
分明脆弱的仿佛輕輕一碰都可能會碎掉,可卻又矛盾的倔強倨傲,她的驕傲、她的冷漠,將她緊緊的裹住遠遠拖離了她周圍最親近的人。可是,為什么呢?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啊,都是一家人啊!為什么她可以接受陌生人的靠近,卻死活不愿接受親人的靠近呢?
“我什么都沒有了,只有那么一點點可憐的紙糊的自尊支撐著我搖搖欲墜的靈魂。可她,卻在全世界面前當眾將它撕得粉碎,然后以一副可憐兮兮的受害者姿態裹挾著一幫自以為是的‘圣人’們脅迫我說出那句原諒,寬恕!憑什么?她憑什么?你們憑什么?”
滾燙的淚珠不期然甩在了孫怡茹的手背上,竟是火辣辣的刺痛。看著這個赤紅著眼眶死死忍著眼淚的秦桑,看著她裸露出來的一道道猙獰的疤痕,那些在孫怡茹心里根深蒂固的信念和認知突然開始變得虛無。
她似乎,并不曾真正了解這個‘姐姐’,也從未站在她的立場和角度去思考過。
“就當我求她,也求求你!你們就當我不存在,就當我早就死了,當她從來就沒有生過我,好不好?她喜歡把她的生活像演戲一樣演給別人看,喜歡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我不管。可我不喜歡,我不止不喜歡,甚至極其厭惡別人窺探和審視的視線。你們能不能行行好,就只當這世上沒我這個人,讓我安安靜靜的躲在黑暗里自生自滅?可不可以?”
壓抑到極致的嗓音里是分明到抑制不住的顫抖的哭腔,秦桑粗魯的用手背擦去臉頰上的淚珠,像是在擦拭讓她憤恨的臟污。
“我,我其實,我不知道…姐姐…”
孫怡茹下意識想要去拉秦桑的手,甚至語氣里都帶著明顯的撒嬌和討好,這是她做錯事跟爸爸媽媽認錯時的習慣。只是她面對的是秦桑,不是那對平日里將她捧在手心的父母。冷冷避開孫怡茹伸過來的手,秦桑冷聲駁斥:
“別這么叫我!我福小命薄,承受不起!”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姐姐!媽媽其實一直都很覺得虧欠你的,她每每想到你都會偷偷躲起來流淚,她還在家里特意為你準備了一間房間,里面從你小時候到你現在穿的所有衣服她都準備了。她不是你想的那么不堪,她……”
“好了,孫小姐,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現在,請你離開!”
秦桑轉過身,盡量挺直脊背,故作冷漠的下達逐客令。
“姐姐……”
孫怡茹不清楚自己究竟為什么要哭?似乎并不是因為秦桑表現出來的冷漠和疏離,也不是因為她的幾句話。莫名的,心里揪痛的厲害。看著那背對著自己的身影,孫怡茹很想沖過過抱抱她,很想給她一點安慰和溫暖。可她也知道,秦桑不喜歡。
“”孫小姐,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請你理解!“
王向陽知道以秦桑的驕傲,一定不會愿意自己過多的摻合進來,不過事情發展到現在,也確實到了自己可以出現的時機。摟過秦桑將她的頭埋進肩窩,王向陽在孫怡茹震驚到連哭都忘了,嘴巴幾乎能塞下一顆雞蛋的詫異眼神中輕聲為這兩姐妹的對話落下帷幕。
”你!你是她的,你……她居然會……“
”她現在狀態很不好,我需要帶她回去。再會!“
感受到胸膛的濕意,王向陽輕拍了拍秦桑的后背和腦袋,不再多言,轉身摟過秦桑的肩膀離開。
”還好嗎?要不要先去花園里坐坐?“
看著始終低著頭不言語的秦桑,王向陽回頭看了眼已經轉身離去的孫怡茹,重又將秦桑擁入懷中,緊緊抱著。
”放心,在我懷里,你想哭就哭,想躲著就躲著,沒人會窺探你,也沒人會評判審視你。等你情緒整理好了之后,咱們再回去。“
擁上來的懷抱溫暖的仿佛暖房,秦桑乖乖的任由王向陽抱著,放縱自己在他的懷中脆弱。
心底最深處的難堪被親手揭開袒露在了他的面前,秦桑卻似乎并沒有初初預想中的尷尬難堪。他的存在,似乎真的可以緩和她內心那份如沸的焦灼。
緩緩抬手主動擁住王向陽的腰,秦桑任由自己在這份危險的溫柔里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