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惻惻的聲音自頭頂響起，這一次，瞥見王向陽眼底那幽深似看不見底的雙眸，林眉忍不住心頭一跳，跟了王向陽五年，他的情緒林眉自認還是能把握幾分的。此時此刻的他，和當初聽到Lancy把憶珍姐氣到吐血時的神情幾乎一模一樣。

他竟，這般的在乎！在乎到自己連找她都是觸碰逆鱗！

分明已經決定徹底放下，可心，終究還是不由己的被那雙凌厲的眸子扎了下，血肉下意識的收縮著，試圖緩解瞬間涌上心頭的苦澀痛楚。他是真的，半分不考慮自己的感受啊！

唇邊慢慢勾起一抹苦澀，林眉用力隱去眼角悄然泛起的淚意，并不打算回應王向陽語氣并不友好的質問，轉而側頭看向王向陽身后的張亮，勾唇一笑：

“張亮，送我回去吧！”

身體到底還是攝入了太多酒精，腦子雖然還算清醒，身體卻是真的有些歪歪扭扭的站不直了。林眉拍了拍秦桑的胳膊，轉身踉蹌著離去。染著一縷紅的光披在林眉身上，讓那身淺綠色的衣衫一瞬間變得朦朧夢幻了起來。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將這些爛人爛事處理干凈的......”

溫柔的暖意帶著讓人無比貪戀的力量擁了過來，秦桑放松身體讓自己沉入這個寬闊結實的胸膛，眼眸一瞬不瞬的盯著走到門廊后就徹底消失了的那個身影，聲音淡淡的、透著一絲欲哭不哭的諳啞：

“她是一個很不錯的姑娘。”

“我知道！”

“因為我，你錯過了一個家世好、學歷高，且比我明艷動人的好姑~唔？”

后面的話被突然堵上來的唇舌被迫吞咽進了肚子里。秦桑攀著王向陽的胳膊被動承受著這份難言的悸動，恍惚間，眼角不自覺閃出一絲淚光來。她似乎，越來越貪戀這份讓人安心的力量和溫暖。

“王向陽，哪天如果你想要離開，告訴我一聲就好，我會像從沒出現過那樣，離開的干干凈凈......”

微腫的唇再次被輕啄了一下，腦袋被用力按進結實溫暖的肩窩，透過布料，秦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胸腔下那強有力、此刻正失了頻率的心跳。

“秦桑，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認為重要的事情和人。對我而言，名和利都不重要，唯有眼前人和一飲一啄的歡喜和踏實才是最最珍貴的。曾經我因為一時的富貴迷了眼，痛失了此生對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可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兩次。秦桑，我不敢百分百跟你保證：對你的情有獨鐘里沒有憶珍的原因。但我可以跟你保證：以后的生活里，我一定是你最最堅實的港灣。”

情話總是動人的，尤其是讓人心安的人嘴里吐露的情話，自然愈加令人沉醉。唇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意，秦桑伸長雙臂緊緊圈住王向陽的腰，用力的、緊緊的抱緊。她很喜歡這樣充滿力量感的擁抱，喜歡這種滿是真實感的彼此相擁，仿佛波濤洶涌的海面唯一抱緊的一塊浮木，有種只有彼此相依為命的、破碎般的宿命感。

許是有些酒勁上頭，許是抱著暖洋洋的王向陽讓一直緊繃的神經徹底放松了下來，秦桑突然覺得眼皮子沉的厲害：

“嗯！我知道！所以，如今的我，敢在外面喝醉！有時候我會想，也許我的骨子里其實是個很卑劣的人。我太想要一份煙火氣息豐沛的生活，太想要一份平平淡淡讓我感覺安心的溫暖，所以卑劣的想要利用你。不管是你的同情也好，對亡妻的愧疚也罷，我卑劣的想要利用你，讓始終不肯結痂的傷口痊愈。王向陽，這樣的我，這樣一個一無是處且心思.......”

嘴里的話再次被狠狠堵了回去，彼此緊貼的胸膛互相傳遞著失了頻率的心跳聲。雙腿軟綿綿的根本撐不住整個身體的重量，秦桑只能緊貼著王向陽的胸膛，讓他撐著自己站立。窗外撒著金粒的光點帶著星星點點的光輝落進半開半闔的眼底，絲絲縷縷的溫熱著顫巍巍的心。

“秦桑，我甘愿做你的手術刀，樂意替你割除那些腐肉，情愿被你當做縫合傷口的絲線。別那么看低自己，要論卑劣，只怕你得喊我祖宗！”

王向陽的額頭抵著秦桑的，不太穩的溫熱氣息一遍遍噴灑在秦桑的臉上，連帶著微腫的唇揚起一陣陣觸電般的戰栗。

暈暈乎乎的不真實感依然那樣的強烈，可心底深處驟然涌起的喜悅帶著排山倒海之勢，徹底淹沒了秦桑心頭微微泛起的遲疑和憂慮。

這樣美好的一個男人，這樣一個能夠給與別人最最溫柔堅定的底氣的男人，如今竟是她的了！

三十八年的生命里，秦桑感受過被拋棄的無助、感受過被唾棄的難堪，也經歷過瀕臨死亡的絕望，可是這個男人，卻帶給了她前所未有的踏實和心安。

秦桑總是習慣性的躲避他人的接近和觸碰，哪怕是心里被列為‘朋友’的人，也會下意識的抗拒著肢體上的接觸。可是王向陽卻像個獨立于‘他人’之外的異類，他仿佛是磁鐵的另外一極，總是讓秦桑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那仿佛更像是一種求生的本能。

他像是一道光，強勢的劈開了圍繞在她周圍的灰暗和斑駁，固執的給她送來了滿園的馥郁馨香，讓秦桑枯敗凋零的花園里重又沐浴進了陽光里。

“我不否認林眉的優秀，但這世上不是拼誰優秀誰才值得被愛，每個人都值得被愛，而你，充分值得我的愛。我很榮幸，在人生即將走入下半程的當口遇見了你！也很慶幸，在生命的拐角遇見了另外一個能夠點亮我內心的人。你可能永遠也無法想象，那天陽光下一步步走向我的你，帶給了我多大的震顫！秦桑，是我應該謝謝你。謝謝你接納小浩，謝謝你接受我突兀的出現，謝謝你，給了我這么珍貴的機會！謝謝......”

學著王向陽的招數，秦桑仰起頭，將王向陽下面的話全部堵回了嘴里。淚，順著秦桑的眼角滑落進嘴角，融進兩人交融的唇齒之間。

罷了！這場豪賭，似乎只有繼續賭下去的份。那就賭吧！縱便最后是輸，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