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算是欺負了?”
秦桑瞥了眼哭得眼睛紅腫、鼻頭也紅通通的林眉,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弧度。故作成熟的小朋友,到底還是脫離不了那份天然的稚氣。別說,這小脾氣和那個便宜妹妹還多少有點相像!
林眉抽出一張紙巾,顫抖著嘴唇毫不顧形象的用力擤了下鼻子:
“怎么不算?你搶了我喜歡的男人,你還比我能喝酒,你還和他一起當眾讓我出那么大的丑!”
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極了,林眉的眼眶再度盈滿淚水,癟著嘴嗚嗚咽咽的做著半醉半醒的控訴。
“嗚嗚~~自小到大,我要什么有什么,追我的男生能從這里排到馬六甲海峽!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看到我都喜歡我,都夸我聰明漂亮懂事,我也從小被教導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太太、賢內助。可是,就王向陽那個老渣男,眼里心里從來看不見我!嗚嗚嗚~~為什么呢?我就是想不明白,為什么別人都能喜歡我,就他不行?你看看我,我,我長得不好看嗎?啊?”
晃晃悠悠的纖細身影跌跌撞撞沖到秦桑面前,為了讓秦桑看得更仔細,林眉猛地一揚腦袋,一個沒剎住哐的一下照著秦桑的面門就撞了過去。可憐秦桑為了安撫小姑娘的情緒愣是安耐住想要躲開的想法端坐原地,結果被結結實實撞到了鼻子。酸痛之余一股熱流沖出鼻腔,不用看都知道,流鼻血了。
誰料罪魁禍首卻反倒擺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勁頭,歪歪扭扭的扭著腳脖子雙臂環胸,昂仰著頭一臉驕傲的道:
“瞧!你是女人,都被我的美貌震懾到了吧!還流鼻血了!哈哈哈哈哈~~”
“我說,有沒有可能這是你對我行兇的證據,而不是我對你心動的證明?”
抓過紙巾堵緊鼻孔,秦桑頗有些哭笑不得。被人狠狠薅了一頓也就罷了,居然還要附贈鼻血大禮包!
“切!還死鴨子嘴硬!”
一撇頭,剛才還一臉傲嬌的小姑娘突然重又換上了一副哭唧唧的表情:
“嗚嗚嗚~~王向陽那個老渣男的女人都對我心動了,可他卻沒有!這是為什么呀~~”
聽得秦桑太陽穴突突直跳。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虎狼之詞?現在的小姑娘都這么天馬行空的異想天開的嗎?
“難道,還是我身材不夠好?亦或是,他覺得我們家還不夠有錢,配不上他?可是,可是分明你連我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都比不過呀......”
看著跌跌撞撞站不穩還閉著眼大哭的林眉,秦桑瞥了眼自己為保證她不摔倒一直扶著她的手,突然有種想要松開的沖動。
臭丫頭不論是清醒還是喝醉,倒是非常有始有終的將對她的鄙夷貫徹了到底,還管她摔跤不摔跤的干什么?摔疼了豈不是更好?
秦桑心里頗有些憤憤然的這般想著,到底還是沒有將手松開。趁著心底涌出的那股氣性,將林眉推回自己的座位。
“你干什么?你放開我!我不要你假好心,不要你扶我!你,松開!我不要你......”
將她強行按回座位,秦桑按著并不怎么愿意配合的林眉,腦袋懸在林眉同樣瞪向她的腦袋上方,維持著彼此噴出的呼吸都能濺到對方臉上的距離,盯著林眉半是醉意朦朧、半是做戲的眸子里,一字一句道:
“林小姐,我知道你現在喝醉酒是真的,但腦子里依然有一絲清明也是真的。接下來的話,不管你是真的能聽進去還是假的能聽進去,我只說一次!”
見林眉掙扎的身軀果然慢慢不再亂動,迷蒙的眸子里又多了繼續清明,秦桑滿意的點了點頭,是個說得通話的!
“首先,王向陽,我要了!”
“你!”
按下林眉胡亂揮動的雙手,秦桑面上是從未有過的鄭重:
“雖然我序齒虛長你十來歲,但既然這是兩個女人之間開誠布公的對話,那么我也不會跟你拐彎抹角。我決定要和王向陽試一試,在我們兩個確定彼此不適合之前,我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離開他。你說的那些年齡樣貌、家世背景,我承認確實不如你。你自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而我,從小就是生存教育。我和你之間其實完全不具備任何的可比性,我也并不認為我們有被放在一個天秤上比較的必要。
我不清楚王向陽選擇我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我可以告訴你,我選擇他的原因。他是我生命里的一束光,一束不斷在溫暖我、滋養我的光。而我,卑鄙的想要走進這束光里;貪婪地,想要獨占這束光!這是我拿我下半生,也許是全部的幸福,做的一場豪賭。在我徹底出局之前,我不會輕易放棄。所以,你不必試圖用那些看似道德且高尚的說辭打動我,在這件事情上,我不講那些世俗人眼中的道德。他愿意接受我,我希望靠近他,這就足夠了!”
“你說這是場拿下半生幸福做的豪賭,可如果最后你輸了呢?”
林眉清明的眼中不見絲毫醉意,聲音也恢復了正常的冷靜持重。秦桑不知道她是酒醒了,還是剛才一直在裝醉,盯著林眉的雙眸恍神了幾秒后,淡然一笑:
“輸了,那就退場!既然賭得起,就要能輸得起!”
“你,不怕遍地鱗傷嗎?這個圈層的人看似和善,但大多冷血且傲慢,就算是賭贏了,你也會被很多人說三道四,甚至會遭受一定程度的排擠;更別說萬一你賭輸了,那不堪入耳的話就更多了......”
“別人的話,是別人選擇的道;我的選擇和活法,是我自己選擇的道。道不同,不相與謀。況且,我遭受的非議和唾罵似乎原本也不算少!至于,輸了的話......”
秦桑頓了頓,視線撇過手臂上那幾道蜿蜒丑陋的傷疤,意味不明的淡然一笑:
“那就,再碎一次唄!”
分明秦桑的臉上是帶著笑的,可那笑里卻看不到一丁點的溫度,清清涼涼的恍若雪后冬夜里的冷月,透著絲絲縷縷的寒和冰冰涼涼的寂。
林眉心頭一凌,只覺得那聲‘再碎一次唄’,透著死一般的決然。也就只那么一瞬,快到林眉甚至懷疑是不是她喝多了產生的幻覺?一個人,怎么能在那樣滿身能量的同時卻又帶著至死的絕望?像是一個渾身布滿裂紋卻在笑著的瓷娃娃,透著岌岌可危的詭異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