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忙過去就到了下午三點，店里基本空了，賀涼遲在前臺看了會兒書，腦海里忽然又想起早上出門時徐慧蘭問他的問題，為什么選擇去瑞華。
他撩起眼皮，視線投向最里側靠墻角的那張空桌。
孟澄經常來歡樂海玩。
她有很多朋友，每次除了固定的那幾個，好像其他的都是不同的人，他看得出來，哪些男生想打她主意。
這家飯店她也常光顧，和朋友來了就會坐那個位置，因為夏天正對著空調吹。
她不點菜，大多會低頭玩手機，她喜歡爆椒羊肉，不用說朋友第一個就會幫她點上。
那道菜魔鬼辣，她次次被辣得流眼淚也還是要吃。
他給她遞過紙巾，她眼周鼻尖都是紅的，辣得睜不開眼睛，穿著黑粉相間的格子條紋背心和牛仔短褲，那是她第一次和他說話，“謝謝啊。”
腳鏈是在那里撿到的，她要去瑞華的消息也是。
賀今明在北鶴重點，賀志嘯在給他學校選擇的時候，話里話外都委婉地透露出想讓他們倆避開的意思，別的學校隨便挑，但賀涼遲從沒想過去重點學校，從沒想過要多一個父親和弟弟，從沒想過要介入高貴榮耀的賀家，甚至一開始根本不愿意接受賀志嘯的安排。
他想要離開北鶴，抑郁嚴重時想要離開這個世界。
最后留下，都只是為了能看到她啊。
手機響聲中斷少年思緒，消息欄彈出兩條信息。
孟澄：【兩天沒見了】
孟澄：【我好想你】
……
在歡樂海剛散了一個下午場，宋心愿蹬直小短腿努力與孟澄并肩，看清她發出去的對象和內容，翻了個白眼。
“yue——”
孟澄懶得理她。
宋心愿等了一會兒沒見對面回，借機打擊她：“人家不理你吧，不理你不理你。”
“不用他理我啊。”孟澄勾唇笑著，“這種話他要回我了才算稀奇呢。”
她已經想象到少年看到信息冷肅又愣愣的模樣，或許也想要回復，但打字鍵盤點開又收起，他不知道如何回應這么肉麻的話。
孟澄也只是想表達一下心情，畢竟是真的很想他，做什么都想他。
頭一回出來玩什么都覺得沒意思，期待快點去上學。
還好明天就能見到他了。
宋心愿看著她又一個人莫名其妙地傻笑起來，跟被奪魂了似的，仰天長嘯：“天吶！戀愛中的女人很可怕，追愛中的女人更可怕！”
孟澄：“……”
發出去的那兩條消息如孟澄所料，賀涼遲確實沒回，她也沒在意，后面又被宋心愿拉著去玩了場劇本殺，結束時都快六點了。
“好餓。”宋心愿推理推的身心俱疲，靠在孟澄身上問：“我們吃什么？”
“我想吃爆椒羊肉。”
“行。”
天色灰朦，月亮顯出個初形，兩個人慢悠悠地邊聊天邊往街里走，大概還有五十米就到那家飯店，孟澄忽然停下。
“怎么了？又不想吃了？”宋心愿已經習慣了這個女人的善變，一分鐘八百個變幻不帶重樣的。
“我沒看錯吧？”孟澄像在自說自話，她透過玻璃窗盯著對面飯店里的熟悉身影，巧得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賀涼遲怎么也會在那家飯店里？
不過他好像要走了。
男生單肩背著書包推門走出來，衛衣拉鏈拉到頂，遮住冷白的下巴，一雙運動黑褲包裹著的腿修長筆直。
沒錯，憑腿也能認出來是他了。
孟澄又驚又喜，在路這邊招手喊：“賀涼遲！”
去往相反方向的少年聽到身后這聲音，背影一頓，轉過頭來。
和他對上視線，孟澄用力揮了下手，相當重色輕友地拋棄了旁邊的宋心愿，穿過馬路朝他跑去。
可就在她馬上要跑到少年身邊時，事發突然而始料未及地，一個比她還要疾速的人影從側邊半路上沖出來。
沒有任何猶豫，那人對著賀涼遲的臉不由分說就是狠重的一拳，仿佛帶著天大的怒意和仇恨。
孟澄腳步急剎，一時石化在原地。
“你非要毀了我是吧？！徹徹底底毀了我你才滿意？！”
賀涼遲是個戒備心和警惕性極高的，但剛才滿眼都是向他奔來的女孩兒，沒反應過來這猝不及防的一拳，往后連退了幾步，臉被打得偏向一邊，嘴角當即青紫見了血。
賀今明幾步跨過去，兩手抓起他衣領，眸子里噴火，渾身暴怒得發抖，“你和你的殘廢媽來破壞我的家庭，讓我爸媽鬧離婚，都這么多年了，你們為什么還要出現？！啊？！你搶走我爸爸，現在還要搶走我喜歡的人？！賀涼遲——”
“不！你不姓賀！你不配姓賀！你是個沒人要的野種！永遠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你媽想進賀家，不如去死，等下輩子吧！”
他句句都是吼出來的，音落又是一拳，下手更重，賀涼遲這次躲得及，但他沒躲，也沒還手。
撞倒一邊停著的電動車，尖銳刺耳的報警鈴響個不停，路過的人都被這毆打驚到了，就連飯店里的人都注意到，老板娘忙不迭地跑了出來。
“干什么你？！怎么公然動手打人呢？快松開他！不然我報警了啊！”
賀今明目前正處于暴走的狀態，什么都聽不進去，他雙眸發紅，聲音從咬緊的后牙根磨出來：“打我啊！還手啊！”
賀涼遲被他提著領子，比他高出半頭，眼皮向下耷拉著淡睨著他，態度極為無所謂，他無視賀今明的憤怒，驀地挑起唇角，輕輕一笑。
低沉的嗓音冷得徹底：“打你有什么意思，賀家的錢才有意思。”
他知道怎么能讓賀今明更生氣。
果然，聽到這話，賀今明就像瘋了一樣，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怒吼，眼見第三拳就要砸下去。
賀涼遲頹然閉眼。
誰知預想中的疼痛卻沒傳來。
孟澄終于回過來神，大步上前，她平時再猛也到底是個女孩子，力氣有限，可此時卻不知道從哪里爆發出來的力量，讓她能拽開一個極度憤怒的人。
或許是賀今明說的那些難聽過分的話。
這次輪到賀今明沒反應過來，孟澄扛過他的胳膊，反手就是一個利落的過肩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