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薇薇隨便找了一篇舊稿，改了一點花邊就去交稿了，不過，她也耗到差不多十一點半，才交了進去。
回頭看到鐘絮晚居然趴在桌上睡著了，她好心地走來輕輕地推了推鐘絮晚的肩膀，“晚晚姐，都快下班了，你怎么在這里睡著了?！?/p>
鐘絮晚懵懵地坐起身，她看了眼前方的陸薇薇，又熟悉把眼睛合上，等了好一會兒，鐘絮晚才再次睜開眼睛，但此時眼中的世界一片模糊，只好揉揉眼睛，才看清眼前之人。
“你還好吧！”
鐘絮晚點點頭說:“我沒事，就是太困了?！?/p>
“沒事就好。”
“陸薇薇，我搞掂了，是不是去吃火鍋呀！”
此時，魏臻甄帶著一臉燦爛的笑容走了進來，正好碰見鐘絮晚打呵欠。
“姐，你的畫好了嗎？”
鐘絮晚搖了搖頭。
魏臻甄看著那張被鐘絮晚壓皺了的白紙，“你不會還沒開始畫吧！”
“剛剛太困了，不小心就睡著了。”
“哦哦！也沒事，你等會學我們，拿個舊……”
陸薇薇推了推魏臻甄，“不是說去吃火鍋，那我們就別礙著晚晚姐了，等會，害人家拖班多不好意思?。 ?/p>
然后，鐘絮晚看著陸薇薇拉著魏臻甄邊走邊說什么，至于是怎樣的話，鐘絮晚已經猜到了。
不過，她本人本就沒這個打算，所以，她還是安分守己地開始她的工作。
整整一個小時，鐘絮晚就坐在位置上畫線稿，后面也有人來催過，但鐘絮晚就是這樣不緊不慢地畫著，但其實內心早已經慌了。
金貴習慣先看線稿的層次，雖然沒下顏色，但也能更直觀地看到其間的一些變化。
房間里，一幅接著一幅地接收，金貴看了好久，也沒等來云系最后那幅設計稿的主人。
“難不成我們內里沒人，還得搞外包?！苯鹳F看了不下二十份設計稿，暗戳戳嘀咕著。
鐘絮晚將近一點才完成定稿。
此時，閻驕他拿著稿子悻悻而歸，沒有人知道剛剛里面發生了什么。鐘絮晚也只是抬頭看看被對方大力關上了的門，心中猜到里面肯定發生了不少的事情。
鐘絮晚覺得自己的作品，也沒啥特色，進去免不了遭一場罵。
畫完稿之后，鐘絮晚不想去領導門口排隊交稿，就坐在位置上玩手機，媽媽發來了一條語音，“晚晚，今天還回來嗎？”
鐘絮晚撐著額頭，不知該回句什么！她想不到怎么回，索性就不回了！
緊接著，還有夏移和林暮雪也發了信息。
鐘絮晚首先點開了林暮雪的微信信息，她發來了一份文件，文件名是幾個英文字母，但鐘絮晚看了好久，也認不出是哪個單詞。學渣的她，只好上網搜索，才發現根本沒有這個單詞。
鐘絮晚點開看了兩三張圖片，也沒發現這是御顏新一季的設計稿，直到她在寓言的設計稿中看到了里面標注了作者及日期，她才意識到，這是御顏最新一季的作品。
此時，門外又傳來了催促聲，嚇得鐘絮晚連忙退出界面，立馬拿上稿子，跑去排隊了。
此時，鐘絮晚還在考慮，是不是林暮雪發錯了。畢竟，這件事涉及對家的機密，搞不好，進宮只是時間問題。
等了十來分鐘，終于輪到鐘絮晚了！此時，里面的金貴已經審了兩個小時的設計稿，精氣神滿滿的他，與林摹的狀態截然不同。
金貴接過鐘絮晚的設計稿，一看，心中的答案已經有了八九分！當他拿起兩份手稿仔細比對后，十分肯定地說道，“哦！原來云系最后一幅設計圖是你畫的。”
鐘絮晚抬眼剛好對上了金貴的目光，這讓鐘絮晚很不舒服，或許他并沒有看上去那么的和藹可親。
“這個作品也挺不錯的，就是有些細節，咱們可以再明確點。”
明確細節？鐘絮晚不明所以，只是莫名期待可以快點下班！
這個點，林摹已經撐不住了。他喊了句，“放下就走吧！”
與此同時，金貴也說了句，“你可以先走了！”
鐘絮晚還以為就此蒙混過關，轉身的那一刻，卻聽到了另一句，“孩子，你先留下?！?/p>
然后他如微風拂面般對著林摹說：“你先出去吧！我有話想和她好好說說。”
“你剛剛說什么？”林摹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金貴，他在想，他剛剛是聽錯了嗎？還是，他漏掉了什么細節。
金貴見他不太配合，閉上眼睛連連點頭，一副哄孩子的既視感。
林摹見狀，也沒說什么，只是，走到鐘絮晚身旁時，他停下了腳步，細細打量了鐘絮晚一番。
被人注視的感覺并不好受，被老狐貍注視更甚。
鐘絮晚也不知自己剛剛經歷怎樣的一幕大戲，總覺得林摹剛剛的眼神里有一股火藥味，隨時可以引爆。
等林摹出了辦公室，金貴立刻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此時，他徹底不裝了。
“孩子，終于等到你了！”金貴不笑的時候，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壓迫感，無須話語，也能讓人膽寒！
“我剛剛抽了點時間，認真研讀了你為云系創作的設計稿，內容確實不錯，很有意思！”緊接著，金貴話鋒一轉，“但你覺得這樣的作品，可以給公司創造多少的價值呢？”
鐘絮晚抬眸看了金貴一眼，那邊接著講，“一個作品的投資，不論長短，它都會影響到整個公司的運營，而每一個季度的作品展示，更像是一場豪賭，輸的企業，將會永遠消失在某個黑夜中。”
“你覺得你的作品，有什么是值得我去投資的?！?/p>
“沒有！”鐘絮晚很直接地說出金貴想要表達的答案。
“可現在，你有了一個機會?！苯鹳F也不含糊，直接拋出他的條件。
鐘絮晚雖不明所以，但還是冷笑置之。
金貴訕笑，說道，“看來我這話，說得還不夠直接?！?/p>
“咱們都是聰明人，你應該猜到我的意圖了吧！”金貴毫不掩飾地拿起那份即將面世的設計稿，“我們做一場交易吧！你把御顏這季的設計稿發給我看看，而這個作品，它將以你個人的名義，發表到云系的新品中?！?/p>
“你看，這個機會多難得?。《嗌偃藟裘乱郧蠖记蟛粊淼臇|西，這次你有機會了！”金貴伸出食指，定定地指著鐘絮晚。
鐘絮晚不禁笑出聲來，“確實，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但我，好像不需要這樣得來的機會?！?/p>
“是嗎？真的不需要嗎？”
“聰明的人，僅憑一雙眼睛，就能看出對方內心想要的東西。而自認為聰明的人，越是壓抑著自己的內心，那種藏在眼里的不甘，就愈發明顯。你騙不了我的?！苯鹳F已經好多年了，沒有跟后輩說過這樣的話了。
什么話能夠直接戳中人的心懷，大概是那句，別裝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如坦坦蕩蕩承認吧！
不管多少年，鐘絮晚的目標依舊沒改過，但苦熬多年，依舊無果。此時，鐘絮晚已不知笑為何意，但除了用笑聲替代，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漸漸，她的笑聲停了，眼里卻充滿著悲憫，她慢慢地講述著，發生在這個角落里的故事，“過去有多少設計者，就因為自己沒有名氣，又想讓自己的好作品能夠順利面世，只能默默任由公司將其作者名列改成其他人或者從屬于其他人的作品。還有更多的設計者，他們通宵達旦，一幅接著一幅地畫，卻比不過公司領導的關鍵決策，最終只能看著自己的作品，湮沒無聞?！?/p>
“利用別人的作品來達成的自己的野心，在我看來，和扼斷別人的設計生涯，同樣可惡。”
鐘絮晚在想，這或許是第一次，又或許是最后一次，但我這次只想做好自己。此刻，除了堅守自己的原則和底線，鐘絮晚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或許，我守的不僅是一句話，而是對自己一輩子的諾言。
“一場交易？一個名字？在別人口中，就是這么的輕描淡寫，但我好像不需要這樣的機會，來證明我的作品?！辩娦跬硪砸环N云淡風輕的口吻繼續說，“這個作品，發不發表，隨你們喜歡吧！反正，我手上也沒有你們所要交易的東西，看來那些所謂的好運氣，從未降臨到我身上！”
“是嗎？但你可能還未真正理解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認真地聽著，可那句話，是多么的熟悉。鐘絮晚側過臉，目光落在茶桌上的紙和筆，她想不明白，她只是想安安靜靜地創作，為什么還會有那么多煩心事來打擾她。
或許，人本能地抗拒一些不喜歡的人或事，但這里面涵或了太多人性的思考。人總不能寄望于別人的好心，要多想想好心背后利益鏈條，是不是你能撼動的。
“好多年前，一位友人就曾用這句話提點過我。那時，我聽她說起這句話時，它是多么的刺耳。畢竟，當這句話能破壞人內心的美好時，它無疑是貶義的。但后來我發現，我錯了。它之所以能在千百年間，流傳于世，經久不衰，正正說明了它存在的必要性。或許這個社會從未變過，人心亦是?！?/p>
鐘絮晚覺得也沒必要繼續談下去，轉身那瞬間，一顆滾燙的淚，順著臉頰滑過。
那些年，金貴也同樣經歷著這樣的冷眼與嘲笑，只有當你擁有了話語權，這個世界才會開始愛你，并且努力讀懂你。
“孩子，希望你未來的某天，不會因為今天的決定而后悔。”金貴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然后在那扇門關上的瞬間，突然就釋懷了。
他笑自己老了，老得都忘了自己曾經的傲骨，不過，他很肯定自己今天的決定。
他拿起那份設計稿，心里掩不住的歡喜。
“知夏？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