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莫浛,前幾天接到一個電話,是高中同學打來的,我放下手中吹風機,接通電話后,對面沉默了幾秒,濕漉漉的頭發外加窗外的冷風,讓我感到有一絲的涼意,剛準備開口詢問,對方卻說話了,那聲音似是有什么東西卡住了喉嚨,說不清楚又有些沙啞。
“莫浛,下周三…你有空嗎?”
我想了想,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有,怎么了?”
“他…許淵下周三葬禮…你能來下嗎?”
許淵…這個名字我已經很久沒聽到過了,自從高中畢業,我們之間就沒了任何聯系,我知道他的聯系方式,電話號碼,QQ號全都倒背如流,可連在手機上輸入的勇氣都沒有。一轉眼,都過去五年了,沒想到還能聽到他的名字…
“陳興祿,你再跟我開玩笑我掛了啊,什么葬禮?你們在玩游戲?”
雖然心里確實很慌,害怕他真的出事,可自己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語氣,熟練地說出違背內心的話。
可等待我的不是一片歡聲笑語,不是旁邊的人突然來一句:“莫浛,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啊!”而是對面一陣陣的抽泣聲,和崩潰地攥緊拳頭重重捶地的聲音。那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手里拿著的手機緩緩地放了下來,后背已經被頭發全部打濕,窗外的風吹得更加厲害,可我卻似失去了感知,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知所措。
因為我意識到,許淵真的出事了。
回想起那年高中,開學第一天,班上我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于是乎就趴在桌上想咪一會兒,過了段時間,我起來伸了個懶腰,忽然發現前面坐著一個高個子男生,把我的視線擋得死死的,我輕輕地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緩緩轉身,迷茫的眼神看著我,在這一瞬間,我們對視了,不知道為什么,看著他的眼里倒映出來的只有悲傷,我的視線慢慢往下,他的嘴唇很好看,自覺上揚的弧度讓人沒有距離感,我承認,在那一刻,我已經完全忘了我要干什么了。
這便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從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一見鐘情。
許淵,許下愿望,不入深淵,還是步入深淵呢?這個深淵,終究只有我一個人走不出來。
周三,我準時到了葬禮上,面前的一切,最顯眼的,是他的遺照。他平日里不愛拍照,這張照片看起來很年輕,應該是從合照里選出來的吧。
看到陳興祿,便走上前跟他打了個招呼,他看起來感覺老了很多,黑眼圈加上他往下垂的眼球,整個人都很喪,許淵是他的好哥們兒,想必他肯定哭了好幾天了吧。
陳興祿抬眼不敢相信地看著我,人瞬間精神了許多。
陳興祿:“你真的來了!”
我扶著他的胳膊,怕他撐不住倒下去,“他的葬禮,我怎么能不來呢。”
陳興祿高興地笑了,眼淚一直在往下掉,激動地拉著我朝許淵遺照的方向走。
陳興祿:“兄弟,莫浛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要到的電話號碼,才終于清來的,你必須得請我吃飯啊!”他開心地對著遺照自言自語,即便沒人回他。陳興祿停止了笑容,又回到了原來憂傷的模樣,轉頭看向我,說“我把你喜歡了8年的女生帶來了…”
喜歡……8年?我的內心頓時一陣絞痛,看向他的照片,什么意思?
從頭到尾,我只記得,是我暗戀他四年。自從那次的一見鐘情后,我不敢和他說話,不敢和他對視,他有一次問我一道數學題,可我清楚地記得他是數學第一,于是連題都沒看,就拒絕了他,我用余光看到了他那一瞬間的失望,而后又笑了笑轉過身去了。回到家后便開始后悔自己這么做,于是便暗自下決心,如果下次他再問題,一定要借機多和他說幾句話。可是那以后,便沒有了以后,他再也沒問過任何問題。
他獨來獨往,不愛說話,不愛笑,因為他長得高加上他孤僻的性格,很多人都不怎么和他相處,陳興祿是唯一一個。因為他倆是鄰居,是多年的好朋友。
“什么意思?什么8年?”
陳興祿嘆了嘆氣,“加上今年,許淵喜歡你8年了。”
“……”我一下失了語。
陳興祿:“他家里人經常吵架,因為他爸出軌了,阿姨想著許淵快高考了,就一直忍著,而每次吵架,許淵就趁機偷偷跑到我家躲著,有一天,他爸竟然主動和阿姨吵了起來,許淵和往常一樣,跑到我家來,等他回去的時候…”
陳興祿停頓了下,抹了抹淚水,“阿姨自殺了。”“后來他爸爸帶著錢跟那個小三一起出國了。”
聽到這,我的情緒再不受控制,許淵,怪不得,你的眼神里總是充滿了悲傷,怪不得。
陳興祿“他從高一開始喜歡你,這幾年里他一直把這份喜歡藏著,他父母的事讓他變得沉默寡言,直到上周六,他看著一條消息,讓許淵徹底死心了。”
“什么消息?”說出這幾個字時,我的聲音在不自覺地顫抖著。
陳興祿停了一會兒,繼續說:“是你官宣的消息。”
從高三畢業后,我就開始勸自己放棄對許淵的暗戀,于是這幾年拼命地工作,拼命地給自己找事干,可沒有一點效果,直到后來,我遇到一個跟他很像的人,他叫周恒,他有著和許淵一樣弧度的微笑,有著和許淵一樣的冷靜,唯一不同的是,周恒眼里沒有一絲悲傷,滿眼熱情。和他相處了一年半后,覺得他人挺好的,便在一起了。
陳興祿:“后來…他跑到阿姨的墳前,自殺了。我趕到的時候,只看到一個抱著墓碑的冷冰冰的尸體…”“他每次情緒不好,都會拿出當年的畢業照,看著照片里你傻笑的模樣,他自己也跟著笑。他看到你官宣的消息后,自己一個人躲著偷偷地哭,不斷地埋怨自己的懦弱…”陳興祿的聲音愈加沙啞,強撐著說了下去,“我還記得他跟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陳興祿,我是不是很討人厭啊…”他不斷哽咽著。
參加完葬禮后,我獨自一人像是沒了魂一般回到房間,徑直走向床頭柜,打開了最后一個抽屜,右手顫抖地拿出一張合照,是我們高三的畢業照。看著照片里他悲傷的模樣,我把照片緊緊揣在懷里痛哭。“許淵,你說,如果我早一點告訴你我的心意,早一點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愛你,你會不會就堅持下去了…你怎么可能會討人厭呢…”
許淵,我喜歡你。
我許下愿望,愿你不入深淵,不再遺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