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晴啊,他的女兒,怎么能這么狠心地自殺呢?她死了,她的父母該怎么活下去呢?如果可以,他寧愿自殺的人是他自己啊!
幸虧只是短短的十幾分鐘,也幸虧是擺在床頭的水果刀鈍鈍的并不鋒利,只是劃破了手腕處的表層皮膚……
蘇亦晴的臉成了一張白紙,人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長發(fā)散落在枕頭上,像一團(tuán)海藻。一只胳膊露在外面,纏著厚厚的紗布。像是一幅后現(xiàn)代主義的畫,突兀、頹唐,彌漫著陰郁。
何維沉著臉,一屁股坐在蘇亦晴床前的那張木椅子上,他這輩子從來沒這么無力過。那些他可以掌控的疾病,那些他很自信的手術(shù)都變得不值一提,不值他女兒這一刻的幸福來得重要。“亦晴!”他凄凄地叫了一聲,手握著蘇亦晴的一只手。床的另一側(cè)只露出兩眼的小護(hù)士在給蘇亦晴量血壓。
吳建芳踉踉蹌蹌?chuàng)涞教K亦晴的床邊,“小晴,你這是不原諒爸、媽啊,你這樣走了,你叫你爸你媽該怎么活啊?都怪我,都怪我,你還沒回來,急火火地找什么雞精啊!”
說那些還有什么用呢?如果能有一只伸進(jìn)時光遂道里的大手,能把翔翔抓回到看云前的一刻鐘,吳建芳會緊緊地把他抱在懷里,再不松手。
只可惜,時光是最可惡的頑童。它跳到遠(yuǎn)處,似笑非笑地看著它惡作劇之后悲痛欲絕的人們。
幸福時,沒有人知道幸福的彌足珍貴。幸福時,沒有人想到有一天會割心挖肺地失去。
有多幸福,就有多痛苦。
蘇之簡扶住墻,終于還是沒挺住,碩大的身體山一樣倒了下去。“咚”地一聲,整間病房都像被震動了一樣。人心也被震了一下。
病房里一片驚呼,大家手忙腳亂的,那個在這間病房里呼風(fēng)喚語的蘇主任,那個走路把腰板拔得筆直的蘇主任,此刻,像棵樹一樣倒下去。
蘇亦晴睜開眼,眼淚滾了出來:“爸――爸――”
何維跟蘇亦朗把蘇之簡抬上病床,推出去。迎面闖來兩個人,女的操著正宗東北話說:“你們蘇家這是干啥啊,這一出一出的,想整死我兒子是咋的?我孫子沒了,我們何家人屁都沒放一個,你們又是自殺又是躺倒的,我們何家欠你們家啥玩意啊?”
是何維的父母。何維的父親何國強(qiáng)老實巴交,拉了拉妻子馬云鳳的衣袖,馬云鳳一把甩開他的手:“拽我干啥?再不說,再不說我兒子都憋屈死了!”
“媽!”何維拉長聲喊了一句。馬云鳳住了嘴。她心疼兒子,兒子遭了這么大的難,自己沒法沒法的。
更何況,在家里,馬云鳳是說一不二的。可自從兒子上了大學(xué),進(jìn)了城,心里總有些怵這個二兒子的。二兒子不讓她說,馬云鳳便收住了嘴里一火車的話,氣哼哼地扭了半邊身子立在醫(yī)院的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