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予檸的帆布鞋踩在古靈閣的白玉地磚上時，有種冒犯地磚的感覺。

高到望不見頂的穹頂垂下無數青銅燈盞，光線下妖精們的尖鼻子泛著冷光，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金屬生銹的味道。

“抓緊我的袖子。”海格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他剛跟柜臺后的妖精說完話，轉身時帶起一陣風，言予檸慌忙拽住他粗布外套的袖口，指尖觸到布料上的補丁。

是用三種不同顏色的線縫補的，像塊拼布。

“里面的路不好走，”海格低頭看她，“跟著我，別亂跑。”

通往地下金庫的小推車比過山車還晃。

言予檸死死攥著車邊緣，護盾無意識地展開，在車身周圍罩出層淡藍色的光暈。

對面的妖精瞥了她一眼，尖聲笑了起來：“海格，你帶的小巫師是易碎品嗎？”

她的臉瞬間漲紅，想收起護盾，可指尖發顫怎么也控制不住。

直到小推車在一扇鐵門停下，海格扳動巖壁上的機關。

鐵門發出“嘎吱”的聲響緩緩打開，她才發現自己的指節已經泛白。

“鄧布利多教授的東西，”海格接過妖精遞來的鑰匙，轉頭對言予檸說，“在里面等我，別碰任何發亮的東西。”

金庫內部比她想象的小，堆著的金幣像融化的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言予檸退到角落，背靠著冰冷的石壁，聽見自己的心跳撞在石壁上，發出悶悶的回聲。

她想起說明書里寫的“魔法物品可能帶有詛咒”，趕緊把視線移開，落在自己的帆布鞋上。

自己的鞋邊還沾著對角巷的泥土。

突然，地面傳來一陣震動。

“砰！”

金庫門被一股巨力撞開，碎石飛濺中，三個穿黑袍的玩家沖了進來。

為首的男人舉著魔杖對準海格，杖尖閃爍著不祥的紅光：“把金幣都交出來！”

海格怒吼著舉起傘，可對方的咒語已經射了過來。

言予檸下意識地閉眼抱頭，那層熟悉的溫熱屏障瞬間展開。

“粉身碎骨！”

咒語撞在護盾上的瞬間，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

紅光反彈回去，精準地擊中男人的魔杖。

那根黑檀木魔杖像被捏碎的餅干，瞬間斷成三截。

男人愣住了，剩下兩個玩家也僵在原地。

言予檸慢慢睜開眼，看著地上的魔杖碎片。

在家里發生突發情況，劫匪的刀當時也是這樣，在接觸到她身體前就碎了。

可這次不一樣，那道紅光帶著刺骨的寒意，即使被擋住了，她還是覺得后頸發麻。

“破NPC設定！”斷魔杖的男人突然罵道，“這防御機制是BUG吧？”

另一個玩家舉著魔杖對準言予檸：“試試這個。”

“住手！”海格的傘柄砸在那玩家背上。

對方踉蹌著后退，卻趁機按下了手腕上的通訊器，“快來！古靈閣有個防御BUG，坐標……”

言予檸縮到海格身后，護盾還在微微發顫。

她聽見外面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夾雜著玩家的議論：

“真的假的？能反彈‘粉身碎骨’？”

“看論壇實時帖！有人拍到了，就是那個海格帶的NPC！”

“我賭五加隆是隱藏設定，這防御強度都趕上GM了。”

“走。”

海格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往外走，步伐快得讓她幾乎跟不上。

小推車回程時晃得更厲害，言予檸的肩膀撞在車壁上，卻沒感覺到痛，只有護盾被撞擊時的輕微震動。

出了古靈閣，陽光刺得她瞇起眼。

幾個玩家圍在門口，舉著魔杖對著她。

屏幕上的綠光一閃一閃，是在錄像。

“她的盾好像有裂痕？”

有人指著她的肩膀處小聲說。

言予檸下意識地低頭看，果然，淡藍色的光暈上有一道極細的紋路。

剛才那道“粉身碎骨”咒，居然讓【絕對防御】出現了痕跡。

“別怕，”海格把她往身后藏了藏，“回去跟麥格教授說一聲。”

路過破釜酒吧時，言予檸聽見吧臺后的巫師在議論：“……剛才古靈閣的事，聽說了嗎？有個小巫師的盾能反彈黑魔法……”

“是海格帶的那個？穿牛仔褲的？”

“對，玩家都在傳是NPC，可我看她剛才發抖的樣子，倒像個真人……”

她的腳步頓了頓。

真人？他們在說她嗎？

海格的大手輕輕推了她一下：“走吧，該去站臺了。”

穿過磚墻回到后巷時，言予檸回頭望了眼對角巷的方向。

陽光穿過巷子口的拱門，在地上投下道長長的影子，她的影子邊緣泛著層極淡的藍光。

護盾還沒消失。

剛才那道裂痕已經不見了，可她總覺得肩膀那里有點沉。

玩家的話在腦子里打轉：“BUG”“NPC”“隱藏設定”……

她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皮膚下的血管在跳動，是活的。

可為什么，那道“粉身碎骨”咒襲來時，她明明閉著眼，卻好像看見無數細小的光粒在護盾上炸開，像被打碎的星星？

“在想什么？”海格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沒、沒什么。”言予檸慌忙搖頭，卻在轉身的瞬間，看見海格外套的補丁上，沾著一片金庫里的金幣碎屑。

在陽光下閃著光，像塊沒融化的星星碎片。

她的心跳又開始加速。

這次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個更模糊的念頭：

如果她真的是NPC，會在意衣服上的補丁嗎？

會因為玩家的議論而心慌嗎？

通往九又四分之三站臺的路上，言予檸一路都在低頭踢石子。

護盾時明時暗，像她忽明忽暗的心思。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玩家論壇上已經炸鍋了。

《古靈閣BUG事件：NPC防御首次出現裂痕！》的帖子已經被頂到了首頁，后面跟著99+的贊。

評論區里，有人截了張她縮在海格身后的圖，配文：“這慫樣，倒比真人還像真人。”

「樓上+1，上次我用‘熒光閃爍’照她臉，她居然會眨眼睛！普通NPC只會直愣愣盯著你，這反應速度絕對是高級算法，但剛才縮脖子那下，細思極恐。」

「防御出裂痕才正常吧？你們沒看她盾上那道縫嗎？還能慢慢愈合，這細節做的，比我顯卡渲染的皮膚紋理還真，NPC都能模擬出這種‘慫得有層次’的感覺，不愧是跨時代的體感游戲機。」

「有沒有可能是‘半NPC’？就是玩家操控但被系統限制行為那種？你看她走路總卡幀，像網絡延遲，可反彈咒語時那一下又快得離譜。」

「別分析了，我賭十加隆是隱藏任務觸發器，剛才我對著她喊‘鄧布利多的胡子’，她肩膀明顯抖了一下！普通NPC哪會對這種暗號有反應？（附動圖）你們看這手抖的幅度，跟我第一次用‘除你武器’時一模一樣，連指尖發白的細節都有，絕了。」

「對比了一下論壇里她所有截圖，發現她每次被攻擊，左腳都會下意識往后撤半步，這是典型的麻瓜防御姿勢！巫師哪會這么躲？結合她那身牛仔褲，我懷疑是穿越來的麻瓜NPC，官方新劇情實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