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格小屋的木門推開時，帶著松脂與烤香腸的混合香氣。

言予檸踩著吱呀作響的門檻往里瞧，壁爐里的火焰正舔著橡木柴，把磚墻上掛著的巨蛛褪殼映得忽明忽暗。

而海格那雙比普通桌子還寬的手掌里，正托著個足球大小的生物。

“這是諾伯二號。”

海格的聲音像悶雷滾過地毯，粗糙的指尖輕輕蹭過幼龍的鼻尖。

鱗片在火光下泛著橙紅的光澤，像被融化的銅水澆鑄而成。

“它媽媽是羅馬尼亞長角龍，脾氣好得像三月的春風，就是這小家伙總愛把噴火當游戲。”

言予檸的指尖在山楂木魔杖上打了個圈，【絕對防御】的光暈下意識地泛起漣漪。

自從上次在禁林悟出【魔法吸附】，她總覺得這層護盾里藏著沒被發現的秘密。

就像海格藏在床底的蜂蜜酒，不到特定時候不肯露出真容。

“幫我照看半個鐘點？”

海格遞來個邊緣卷口的鐵盆，里面堆滿切得細碎的生肉，指節比盆沿還粗。

“我得去給禁林里的獨角獸送傷藥，這小家伙見不得生人，也就你這盾能讓它安分點。”

幼龍似乎聽懂了“盾”字，突然張開嘴，噴出一小簇火苗。

那火焰不像普通火焰那樣帶著灼人的熱氣，反而像團跳動的橘色絲綢，輕飄飄地落在言予檸腳邊的地毯上。

留下個焦黑的小圓點，像塊被燙壞的焦糖布丁。

“看來它喜歡你。”

海格哈哈大笑，彎腰時腰間的斧頭鞘撞在門框上，發出哐當巨響。

“別緊張，它的火還沒長全，就像小孩玩的火花棒，頂多燒穿襪子。”

海格的身影消失在禁林方向后，諾伯二號突然從氈墊上站起來。

小短腿踩著地毯朝言予檸跑來，翅膀拍得呼呼作響，像只剛學會飛的肥鴿子。

它仰頭看著她身側的護盾，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圓溜溜的眼睛瞪得像兩顆浸了油的琥珀，像是在好奇這層透明的東西是什么做的。

言予檸剛要伸手摸摸它的鱗片。

那些鱗片摸起來該像被陽光曬暖的鵝卵石吧？

幼龍突然打了個噴嚏，這次噴出來的不是小火苗，而是團拳頭大的火焰，帶著硫磺的氣息，直沖沖地撞向她的臉！

“！”

她幾乎是憑著肌肉記憶展開護盾。

淡藍色的屏障瞬間繃緊，像被拉滿的弓弦，連空氣都仿佛被這股力道壓得微微震顫。

可預想中火焰被彈開的場景沒有出現。

那團橘紅色的火焰撞在盾面上，沒有四散飛濺，反而慢慢凝聚起來，像被無形的手揉成了球。

更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跳動的火焰在盾面上漸漸褪去熱度，邊緣泛起晶瑩的白。

最后竟凝結成了顆顆圓潤的水珠，順著屏障的弧度緩緩滾落。

滴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的圓點，像誰不小心打翻了裝晨露的瓶子。

言予檸驚得屏住了呼吸，心臟在胸腔里跳得像面小鼓。

她抬手碰了碰護盾表面，原本該灼熱的地方竟帶著點清涼，像摸了塊剛從泉眼里撈出來的玉石。

那些水珠還在不斷凝結，火焰接觸護盾的瞬間就完成了從灼熱到冰涼的轉變。

像場被魔法定格的雨，每滴雨里都裹著片小小的彩虹。

“這……”

她下意識地看向諾伯二號，發現幼龍也歪著頭。

小爪子扒拉著屏障邊緣，像是想把那些會滾動的東西扒下來。

它的鼻尖蹭到護盾時，竟也沾了顆水珠，甩頭時水珠飛出去，落在壁爐旁的銅壺上，發出叮的脆響。

“我就說你這盾不一般。”

海格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嚇得幼龍“嗷”地縮回了爪子，尾巴緊緊夾在腿間。

他手里還提著裝傷藥的藤筐，筐沿沾著幾片帶露水的三葉草，臉上的笑容比壁爐火還暖。

“普通防御咒擋龍火，要么被燒穿個洞，要么把火彈回去燒了自己的眉毛，哪有像你這樣，能把火變成水的？”

言予檸伸手接住一顆從盾上滾落的水珠。

水珠落在掌心涼涼的，還帶著點甜味，像摻了蜂蜜的露水。

她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的防御從來都不只是“抵擋”。

魁地奇球場上的范圍擴展是“守護”。

沼澤地的【防御共享】是“連接”。

禁林的尖形盾是“反擊”。

而現在，它學會了“轉化”。

“防御的真諦不是硬碰硬，”海格撓了撓胡子上沾著的面包屑，指了指盾上還在凝結的水珠，“就像河水流過石頭，不是非要把石頭沖碎才算贏，繞過去，或者變成霧升起來，也是本事。”

諾伯二號似乎聽懂了，又朝護盾噴了口小火。

這次言予檸沒有緊繃神經，反而試著放松呼吸，像盧平教的那樣，讓魔力順著護盾自然流淌。

她想象著護盾是片柔軟的云，火焰是飄來的霧氣，云能把霧接住，再變成雨落下來。

火焰撞上來時，她清晰地感覺到護盾表面的魔力在輕輕震顫，像層細密的濾網，篩掉了火焰的灼熱，只留下清涼的水汽。

水珠滾落得更快了，像串斷了線的水晶珠子，在地毯上積成小小的水洼。

幼龍用爪子去踩水洼，濺起的水花落在護盾上，竟也被彈成了細碎的光粒，像撒了把星星。

有幾粒光粒落在言予檸的手背上，涼絲絲的，像誰偷偷呵了口氣。

言予檸看著這一切，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

原來防御可以有這么多樣子，不只是冰冷的屏障，還能是溫柔的轉化，是把危險變成驚喜的魔法。

她突然很想知道，這層護盾里，還藏著多少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它能不能接住咒語？

能不能把惡意變成善意？

能不能……像真正的鎧甲那樣，永遠護住想護的人？

夕陽透過海格小屋的窗戶，在盾上的水珠里折射出彩虹。

諾伯二號趴在她腳邊打盹時，尾巴尖還偶爾掃過護盾，每次碰到，都會有顆水珠滾落，像在跟它打招呼。

言予檸悄悄伸出手，指尖剛觸到屏障，就看見水珠突然泛起銀光，像有什么東西在水底輕輕動了一下。

那銀光里，似乎藏著片小小的龍鱗影子。

門外的禁林傳來夜行動物的啼叫，海格放在桌上的《龍類飼養大全》突然無風自動，嘩啦啦翻到了畫著“挪威脊背龍”的那一頁。

插圖里的龍正噴吐著火焰，而火焰落下的地方，竟畫著片正在發芽的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