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心舫,是大秦帝都上京最大的銷金窟。
俗一點便叫青樓;
雅一點便是藝伎坊。
這個洗心舫,什么新鮮的玩意兒都有。
而此刻讓眾人頻頻側目的,是立在門口的一主一仆兩位年輕的少年郎。
其中一位一襲白衣華服的少年,明眸燦若星辰,膚若凝脂,紅唇輕點,竟比一般的女兒家都要俊上幾分。
只是,他那抬頭癡迷的望著“洗心舫”招牌的樣子不免讓過路行人搖頭。
俊是俊,可惜也是個浪子。
這大白天兒的,就等不及要到這里面去快活了。
“小姐……”
初夏被來往的路人看的有些不自在,正要開口,便挨了一記眼刀。
她頭皮一緊,連忙改口,“少爺,您當真要進去?”
鳳驚瀾嘴角一勾,目光有些散漫的看向初夏,“怎么,你不敢進去?”
“少爺敢,初夏就敢。”
挺起胸膛說完這話,她又縮了縮脖子,弱弱道,“這地方不正經,人家只是擔心王爺知道了,會不會……”
鳳驚瀾伸手將自己的玉冠扶了扶,“咱們進去一不身二不睡女人,比他們正經多了。”
說著,白皙的指尖輕輕點了點身側掀簾而入的男子。
一襲煙青色的長袍如霧劃過,那男子仿佛是聽到了鳳驚瀾的話。
色淡如水的薄唇微微一翹,扯出了一抹極細的弧度。
腳下步子微微一頓,下一瞬,依舊穩健的邁了進去。
擦身而過之時,鳳驚瀾用余光掃了一眼那人。
雖然只有一個側臉的輪廓,卻已然是豐神俊朗,不知那正面會是怎樣的冠世無雙。
只可惜……還是俗人一個。
“可是……”初夏還要說話,卻生生的叫鳳驚瀾給打斷了。
“別可是了,要是鳳驚塵跑了,唯你是問。這腌瞭地方,爺可不想來第二次。”
掌花一翻,鳳驚瀾從后腰摸出一把白玉骨扇搖了起來,然后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而另一邊,方才那位無端被她鄙視過的男子正端端兒坐在二樓。
此時鳳驚瀾正旋身上樓,露出她左耳后紋著那一朵彼岸花。
男子深邃的黑眸一閃,握住夜光杯的手微微一緊。
片刻之后,指尖又是一松。
那波瀾不驚的面上出現一絲松動。
微微傾身,修長白皙的指尖在桌面輕叩了三下。
身側的矮門被推開了些許,商仲恭敬的走到了男子的身側,“爺?”
男子眸子也沒抬,聲線淡淡:“沁王府的世子叫什么?”
商仲幾乎沒有半點遲疑,“鳳驚塵。”
男子終于動了動眸子,抬眼望向了他,“他可有姐妹?”
“好像有個嫡親的姐姐名喚鳳驚瀾,不過得了癡傻之癥,所以足不出戶。”
癡傻之癥?足不出戶?
素來就鮮少有什么表情的他嘴角竟是勾起了一抹極淺的輕笑。
“爺,里面一切準備就緒。”
算好時間,商仲朝著男子那邊傾身稟告。
男子那幽深的眸子里面似有微光閃過。
靜默了片刻之后,他才優雅起身,朝著洗心舫后院的別苑走了過去。
與前院喧囂靡靡不同,拐過長廊之后,便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
還未走近,便聽得隱隱的流水之聲傳來。
眼看著一道碧玉拱門近在眼前,男子腳下的步子頓了頓。
那狹長的眸子朝著身后某處一掃。
那躲在暗處被掃到的某只只覺脖子一僵,后脊似有“嗖嗖”涼意冒出。
“爺?”
商仲在男子回頭的那一瞬,已然是發現身后似有人跟著。
他正準備過去的時候,卻見男子嘴角輕輕一扯,“不是說好戲要開始了么,進去吧。”
商仲一愣,雖不明白主子的用意,卻還是恭敬的沒有繼續開口,而是引著他進了別苑。
一路過橋轉承,不一會兒只見一座小瀑布出現面前,清泉飛流,直落入小山角下的深潭。
而深潭的正中間,是一塊十人寬的圓形巨石。
待男子在距離看臺十米開外的雅座落座之后,看臺四周的燈才緩緩的亮了起來。
沒多會,臺子后面傳來一陣陣低柔的笛聲。
和普通的笛聲不太一樣,這種笛音婉轉綿,仿佛少女柔嫩的指尖,勾得心弦一陣陣酥麻。
一個穿著異族衣服的女子一邊吹著笛子一邊踩著奇異的節拍走了出來。
只見她將掛在腰上的幾個小罐子取下來放在臺子上。
大家的視線投放到那個有著一些奇特花紋的青色罐子上,這是什么把戲?
笛聲悠悠,隨著音樂,一條條眼鏡蛇慢慢從罐子里扭捏著腰肢鉆了出來,四下里頓時傳出一陣陣抽氣聲。
少女在笛音中搖曳生姿,那蛇也隨著她在罐子里越舞越快。
舞影婆娑,這奇異的人蛇之舞讓在坐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而就在眾人徹底沉浸在那詭異的一幕中時,那少女卻是突然抬起了眸子。
那妖嬈的眸子里面帶著一絲凌厲,手中的長笛一掃,突然發出了一陣尖銳且刺耳的聲響。
“吱……”
這聲音太過刺耳,讓眾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卻只有坐在雅座的那位煙青色長袍的男子一如剛進來那般優雅從容。
四目相對,少女嘴角一扯,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白皙的指尖一送,伴著那尖銳刺耳的噪音,數十條正在舞動的蛇像是得了命令一般,竟然如同一支支離弦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男子面門上飛射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