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響,兩聲響......
酒瓶碎裂的聲音讓肖玄墨不能安心,他加快腳步,轉過拐角。明王府的長廊本該是燈火明亮,可今夜的燭光選擇沉靜,是董詩詩希望它們沉靜。她不愿意看見光,她需要一個昏暗的幻境來沉淀自己的內心。肖玄墨摸著黑暗,緩緩靠近。
已經可以很清晰地聽見董詩詩的聲音,她已經停止了哭泣,正在放肆大笑。
還有沈明深的安慰,一個劊子手的安慰實在沒有說服力。董詩詩的步履左右搖擺,隨時都會重重摔倒在地。沈明深隨著她的步伐,口中不斷提醒:“姐,咱們坐下來聊天吧,這地板太差,會膈到你腳。”
“胡說,這天底下還有比梁王府更差的地板?”董詩詩一擺手,她已經徹底醉了。“我不想看到你,你走開,不然姐咬死你。”說著話,董詩詩擺上一個鬼臉。
是酒后吐真言了,沈明深知道自己無論怎么做都不能改變事實。
肖玄墨停住腳步,再往前,他的身影就該出現在酒醉之人的視線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也不知道來了之后為何又不肯現身。與沈明深一樣,他也是劊子手,默許了殺戮進行。
“沈明深我告訴你,今天我總算是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以后我要跟你絕交。”就像一個輸不起的孩子,董詩詩雙手叉腰,做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
沈明深心中有悶,也喝了幾口酒。他的酒量不錯,幾口下去便無太大感覺,只是心里舒坦了,看著董詩詩的背影,然后看著她轉過身,看著她擺出屬于她的驕傲。心中那些郁悶在酒精的微弱刺激下變得從容很多。
“董詩詩我還非要告訴你,我沈明深就拽著你了,你是我的軍師,你逃不掉。”
話音落下,就見董詩詩一頭栽到了地板上。木質的地板發出一聲轟響,隨后沉靜。
這一覺睡得迷糊,醒來的時候董詩詩詭異地望向四周。她不是慢慢睜開眼睛,而是在腦海里傳來一種不安,猛地睜眼,猛地起身。所有人愣了一下,尤其是頂著黑眼圈的肖玄墨,他本坐在床尾處,陷入迷迷糊糊,一夜未眠讓他深感歲月催人,精神已遠不如年輕幾歲的沈明深。
“你怎么坐姐的床上?”董詩詩的第一心理反應是害羞,因害羞而感到一絲憤怒。口氣免不了傳遞出生疏的關系,讓肖玄墨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以為我們是家人,想來你也不會介意才是。哼...算了,不自作多情。肖玄墨沒有回答董詩詩的問題,從床尾處起身,搖晃著腦袋走開。
董詩詩的眉頭還皺著,驚醒的感覺讓她思緒有些凌亂,看著肖玄墨就這樣默不吭聲,還一副懶得搭理的神情走開,一句‘我勒個去’在心里傳來回音。死人臉這是吃了哪一年的過期老鼠藥,怎么還不去死。
暗罵還沒停,又一聲‘哎呦媽呀,嚇死寶寶了’。
視線跟著肖玄墨移動,余光隱隱看見了什么,低下頭。沈明深正像只蛤蟆似地趴在地板上呼呼大睡。
“你們倆基友是喝三氯長大的?都跑到姐房間里睡覺是要鬧哪樣?”董詩詩這是起床氣加智商秀下限。根本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尤其是胡老和六名侍衛從屏風后來閃過身影的時候,更是徹底懵了。這梁王府上下所有老少爺們兒都擠到姐的房間里來?就算貪慕姐婀娜多姿的睡相,也不能這么開放!
趴在地上的沈明深微微睜眼,一臉時間還早,繼續睡懶覺的表情說道:“姐,你醒了,再躺會吧,繆青就快過來了。”
繆青!尼瑪這梁王府上下就差繆青了,你們這是把姐這當花房了,是個男人都能進來是吧!
“你給姐起開!”董詩詩暴脾氣起來,抬起腿踹著沈明深的小屁股。“要睡滾回自己房間睡,你們一個個太不把姐當女人了,說進我房間就進來,這要是傳出去,姐還怎么勾搭秦王叔叔。”
“你傻了吧!”肖玄墨打個哈欠:“這就是明深的房間。”
一臉看白癡的表情,肖玄墨是真的沒精神了,身體卷在一張不夠寬敞的木椅上,眼皮打顫得厲害。
胡老適時候上前,來到董詩詩面前拱起手說道:“董小姐......”
“是董王妃!”趴在地上的沈明深打斷胡老,似酒醉未醒般強調董詩詩的身份。“她遲早會嫁給我二哥,你們要先習慣她王妃的稱呼。”
這話音傳進肖玄墨的耳朵時竟有一陣酸楚。睡意正濃的肖玄墨似乎精神了,他扭過來看了一眼地上的沈明深。只見他又被董詩詩踹了一腳,發出‘哎呦’的悲慘呼喚。
“是董皇后!”董詩詩還起勁了,原本臉上的不愉快此刻倒是歡樂了。“你二哥是要做皇帝的人,姐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正鬧著歡,胡老加強口氣地說道:“董小姐!”
胡老是不可能稱呼董詩詩為王妃,更不會稱她為皇后。“秦王殿下此番前來絕不正常,梁王爺已安排繆青去往易穆城打探,稍后便會回來,還請董小姐莫作聲響。”
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因胡老的一句話又回到了冰點。沈明深躺在地上,睜著眼睛,他已不想再睡,心中的不安依舊持續,就算再想用平靜的表情來掩蓋,也只是一層不自然的皮。
清晨的明王府確實安靜,沒有公雞打鳴,也沒有一排鳥籠里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只有一個腳步聲在緩緩靠近。
房間里的人停止各自的內心獨白,注意力不約而同地集中到了靠近的腳步聲。胡老開口說道:“不是繆青,是明王府的仆人。”
董詩詩覺得很神奇,這腳步聲要靠什么來辨別。佩服胡老,不愧是奴才命,這應該算是他的職業本能。董詩詩無心嘲諷兩句,看所有人表情嚴肅,不由也跟著緊張。
那腳步聲在房門外停下,用清脆的聲響傳話道:“梁王爺,陳家七小姐來了,讓小的來稟報一聲,您是否召她進來?”
湘茉怎么會在這個時間過來?沈明深望了一眼肖玄墨,他臉上的表情也同樣是在疑惑。這不能不見,沈明深立即換張嘴臉,嬉笑地回應到:“趕緊的,本王想七小姐都快想瘋了。”
說完話,從地板上坐起身。本以為陳老是不愿參與黨爭,但看昨天,他怎會是一個不參黨爭之人,只是不明白他何以要選擇自己。
既然陳七小姐在此刻到來,必定是有事相告,無論是她代陳老而來,還是她自己有話想說......其實沈明深很希望陳湘茉是代表自己而來。
作為皇子,什么是棋盤,什么是棋子又怎能不懂。沈明深不希望陳湘茉是一顆棋子,尤其不希望她是一顆被自己連累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