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長夢還多，你就不要想起我——

寫到這里，田馥甄的音樂被我單曲循環(huán)。我曾經(jīng)很喜歡唱歌。曾經(jīng)夢想過當樂隊的主唱。所以當我見到JILL的時候，她說去麥樂迪唱歌，我就答應了。誰知道，她是個麥霸。

她不停地唱歌，還一直讓我點歌，一直催我把麥樂迪包間送的果盤吃完。我想不出適合的曲目，于是尷尬地坐在麥樂迪的包間兒一隅。

“你也吃點兒啊。”JILL似乎想把在這兒花的每一分錢都吃回來或者唱回來。

我看著她。我想跟她說說話，讓她了解真實的我，從小學畢業(yè)到大一結束，這些年來，我們之間有太多可以追溯的故事，我想統(tǒng)統(tǒng)都跟她說。我的傾訴欲讓我不得不打斷她唱歌，說：“張嘉兒同學，咱能歇會兒嗎？”

她暫停了音樂，坐到我身旁。

“怎么了？”

“聊會天。”我說。

我該從哪開始呢……要說的太多，一下子詞窮。

看著她。今天第一次見面，一襲白色連衣裙，黑色緊身褲，一雙人字拖，頭發(fā)綁成一個球在頭頂，畫了很淡的淡妝，眼睛有一些微微浮腫，并沒有她說的核桃眼睛那么嚴重，眼下可以看到一層淡薄粉底液蓋不住的青色的黑眼圈。她和小時候不一樣了。我看過她校內主頁照片，照片與今天看到的本人差別不是很大，但是和印象里小學時代的她，天差地別。小學的時候，她有著一張曬的黝黑的臉，瞇瞇眼，校服永遠大得不合適，永遠不梳頭發(fā)的炸毛瘋丫頭，經(jīng)常踩著鈴聲進教室，聽課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修邊幅，說話不知輕重，打人的時候疼的讓人咬牙跺腳。

“我記得小時候的你和現(xiàn)在不太一樣。”我努力地找到了一個話題。

“小時候的我在你印象里，是個什么樣？”她問道。

“反正和現(xiàn)在很不一樣。天差地別了。一言難盡呢。”我試圖組織語言，盡量回避她在我眼中曾是個灰頭土臉的瘋丫頭這件事。

她好像看出我有意掩飾小時候對她的鄙視。

于是她緩緩地告訴我，她小時候不如現(xiàn)在，是有原因的。

小時候父母很忙，主要是爺爺在照顧她的生活，所以她一直很自由。父母不在家時可以隨便看自己想看的電視節(jié)目，她喜歡鳳凰衛(wèi)視電影臺，看了很多港片，也喜歡看卡通世界，跟我一起看的《新世紀福音戰(zhàn)士》讓她記憶猶新，她說她也喜歡綾波麗。在我們刻苦考初中的時候，她整天上網(wǎng)泡論壇，她不愛學習，可以玩電腦上網(wǎng)，有時父母都有事到家比較晚，她也就比較晚才睡。每天早上都是爺爺把她從床上拽起來，匆匆忙忙吃個飯，揣把梳子趁下電梯的空檔讓開電梯的女孩幫忙梳下頭，然后送去學校。初二時，她出國了，還是習慣踩著鈴聲到校，但被罰了幾次寫檢討書，之后每天都是至少提前五分鐘進教室了。在加拿大溫哥華的中學里，同班有個轉學生，經(jīng)常被大家吐槽身上有不好的氣味，于是張嘉兒也就開始改變自己不修邊幅，不愿意洗澡這壞習慣。她為了贏得朋友和人際，開始學習化妝穿搭，慢慢地成為了現(xiàn)在的窈窕樣子。

“嗯，好啦，我說了這么多，該換你說了。不過，你吃點東西哈。”她再次堅持不懈地指向果盤。

我無語。

“……待會兒再吃。”我轉移話題。“博客上那個JZ是你吧？JZ，應該是你名字的縮寫。”

“哦，嗯……是我。”她乖巧地點點頭。

“你文筆挺不錯的。”我寒暄。

“你看到我最近發(fā)的博客了吧。你，留了一條評論。對嗎？”我問。

“嗯……是的吧。”她假裝對自己做的事不熟的樣子。

“其實你寫的那條評論挺扎我心的。”我說。“你看我博客應該知道，最近我過得不太好。”

“我知道。有什么事發(fā)生了嗎？”她看著我，眼睛睜的圓圓的。

我的傾訴欲像我吸入肺腑的煙云，呼之欲出。

我說：“其實吧，我是個浪子。”

她說：“呃……是嗎？”

我沉默片刻。

她說：“我不覺得呀。你挺好的，很有少年感。”

我說：“少年感。。。唔。我不覺得。我感覺我18歲的軀殼里裝了個30多歲的靈魂。”

她說：“在我眼里你還是小時候那個樣子。”

我說：“你知道嗎。這些年我早就變了。”

我向她坦白：”我談過很多女朋友。。。別看我現(xiàn)在是個單身狗。我單身也是有原因的。”

JILL說：“單身還需要原因嗎？”

我看著JILL，突然有一種想要傾訴我所有故事的沖動。

“我交往過一個不該交往的女人。”

JILL一臉好奇地看著我：“不該交往？早戀？”

我笑了，搖搖頭：“那個人是我的初中老師。”

“初中老師？”她睜圓了眼睛。我突然覺得像在對著一個孩子說話。她掩藏不住自己的驚訝，對一切事物保持新奇。

“嗯……那個老師不是我的戀人。但是……我倆卻私下一直維持著一種戀人一樣的關系。”我點了一根煙，一邊吐著霧一邊說。我覺得在她心中小學的那個我的印象，應該會有所崩塌吧。

“她比你大很多？……”她說。我能感覺到她的震驚。同時，能感覺到她眼里有一些光，黯淡了下去。

害。

我為什么要開這個頭兒。該死的傾訴欲。

“我十八歲。那個老師比我大十四歲。她要跟我斷。因為她最近懷了她老公的孩子。”短短四個句子，我試圖平靜地講述我的故事。

“她有老公啊？”JILL更加驚訝，卻裝作寵辱不驚，淡定而且見過世面的樣子。

“嗯。”

說完我便不想繼續(xù)講這個故事了，因為我看到她的嘴角向下，雖然還是很美，但是我不想看到這樣的表情。

心是孤獨的獵手，我的心被人偷走了，而她忘記還給我了。那個她，是個有夫之婦。是我的初中語文老師……而她的美麗，她的氣質，讓我對她從崇拜，變成了癡迷。我喜歡聽她講故事，因為她的故事有很多風霜。她的故事讓我恨不得穿越時空到她青春的時候，變成她身邊的男孩子，而不是當一個比她小十四歲的孩子。但是這件事是不可能的，也是不被允許的。

我是自私的，又想要有人陪伴，卻又想要愛一個無法給我愛情的人。這就是我單身的原因，因為我的女朋友們都發(fā)現(xiàn)了這個女人的存在，而因此離開了我。

“渣男。”她們說。

有時候我總覺得自己是上個世紀來的人。我不再聽流行歌曲，即使小時候喜歡過周杰倫，現(xiàn)在也不知道他的新歌或者不記得他的舊歌詞。我喜歡聽搖滾，喜歡草蜢，喜歡林志穎，這好像是上個時代的人們的愛好了。我喜歡喝酒，抽煙也抽得很兇。一個十八歲得少年，有著一顆三四十歲的靈魂。我覺得我的這個靈魂和老師很搭配，就好像我們才應該是天生一對，只是我生錯了時間。我們的感情像暴風雨和龍卷風相映成趣，轟轟烈烈，非常刺激。

我和老師從初中的時候認識，在高中的時候重逢，我們在咖啡店的角落里約會，我們的第一次接吻是她主動出擊。那天的我傻得睜大雙眼，心動了一下，然后少年之心便不再了。我們一起在床上聽她那個年代的歌曲，聽她說大人世界里的各種。

”晩安。”

“安安。”

一個人的時候，我總能聽到腦海中，老師溫柔又細膩的甜嗓兒，喚我的名字。我不想想起這些。至少，JILL在的時候，我開始有點想不起老師了，因為我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曾經(jīng)深刻在我腦子里的那雙老師的漂亮眼眸，我已經(jīng)無力再去回憶…

跟老師完全相反，我眼里的JILL像一張白紙，好像什么都沒有經(jīng)歷過，喜歡聽流行音樂，喜歡周杰倫和林宥嘉，每句歌詞都記得清清楚楚。不喜歡搖滾，不知道草蜢，也不怎么聽林志穎。不抽煙，幾乎不喝酒。一個十八歲的女孩該有的樣子，有著一顆純真的心。

“那你們現(xiàn)在斷了嗎？”她問我。

“斷了。嗯。”我低頭沉默。我有一些話沒有繼續(xù)說出來，也不敢看著JILL的眼睛。

她沉默片刻：“我給你唱首歌吧。”旋即，她點了一首林宥嘉的《心酸》。

她太相信我了，單純得讓我害怕。

{我們曾相愛，想到就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