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這東西最藏不住了。
月上柳梢頭了,大家都從大柳樹散了開去,無人知道下一次饑尸的到來是什么時候。
“阿明哥,你覺得我阿兄能在滄海域嗎?”
“也是有可能的。”
竇夕和鄧子明一起走了一段路,她得到了這樣的回復。
竇夕輾轉反則。
——
太陽緩緩升起,今天的大柳樹少了不少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竇夕的短劍越來越鋒利,鐵銹已經褪去,她舀來一瓢水澆在劍上和磨刀石上,看著如銀月一般耀眼的劍芒閃爍著光輝,心里溢出漫漫的喜悅。
“我回家吃午飯了,我先走了。”竇夕打了招呼,便往家走去。
竇夕吃得簡單,蒸了好幾天的饃饃配著咸菜就是每頓飯的口糧。
她把明亮的劍塞進劍鞘里,就塞進自己的小靴子里,固定得剛剛好。
鄧子明在戰場上能活下來絕對不是靠運氣,于是竇夕軟磨硬泡著天天找鄧子明請教如何用短劍。
之前鄧子明不在的時候竇夕是找村子里賣肉的王屠夫練,盡管是個屠夫,但有耍大刀的本事還是比竇夕能耐的。
好在鄧子明看在竇元的份上愿意教導她。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涼風習習,秋風瑟瑟,又是一場饑尸到。
竇安家的大門和內門早就廢廢了,竇安只用木頭綁著做了內門,每次必壞,這是鐵定律了。
竇安帶好油燈和食物又蹲進了地窖。
——
孫杏花見饑尸來了一面害怕一面興奮,天授者那么厲害,她迫不及待想試探自己的實力!
孫家能活這么久肯定是有腦袋的,自然不肯放孫杏花出去。
孫杏花最終也是恐懼戰勝了激動,老老實實躲進地窖。
——
差不多每次都是饑尸七日左右便會撤離,可這回似乎出現了偏差。
孫大娘看著原本放著饃饃的筐,沉默是金。
孫家第一次沒有像竇家那樣作妖,大門內門安然無恙,但后兩次乃至這次,這饑尸都十分聰明的闖進了屋子里,在地窖上走個不停,時不時還發出吼叫。
孫大爺感覺快餓死了,他看著一臉土色的孫大娘還有自己的倆閨女也選擇了沉默。
外面突然傳來饑尸一系列持續的嘶吼聲。由于沒有人成為饑尸的口糧,饑尸在此的一段時間除了時不時地吼叫沒有其它的動作。
地窖的上面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不過一會兒的工夫,老孫家的地窖上方沒了那饑尸的動靜,怕是都被外面吸引了。
孫大爺抬起地窖的門,用眼睛小心翼翼打量著周圍,周圍空無一人,看來是全部被外面吸引出去了。
他慢慢從地窖爬出來,空氣中彌漫著饑尸特有的腥臭味兒,他緩緩吐了一口氣。
村民存糧食只有秋末冬初的時候才會開始在地窖貯藏。
廚房連著兩個臥房,地窖在臥房,平洲村都是這樣的布局。
孫大爺從廚房探出腦袋,孫大娘特意叮囑他說廚房只有黍米。
蔬菜和果子什么的都在院子里才有種植,孫大爺打算趁這個機會冒個險。
外面熱火連天,孫大爺扶住房門看向自己家的院子,暫時無事。只是敞開的大門能看見街道上來來往往的饑尸。
他剛邁出腳,只感覺脖頸頓時冰涼,不知什么時候,身后竟然出現了一只饑尸,他的脖頸被死死握住。
孫大爺要窒息了,嗓子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凄厲的尖叫在孫家屋子里環繞,孫大娘死死閉上眼睛,雙手捂著嘴,很快眼角流淌出兩行清淚。
孫家吸引了部分戰火,很快一堆饑尸就來分搶孫大爺的尸體。
——
竇夕詫異孫家的風云突變。
這饑尸以人味兒聚居,動作不快,似人正常行走速度,但肢體有些僵硬,毫無抵抗力能力的村民是它們最好的食物。
而竇夕有抵抗能力。
但饑尸實在太多了,它們居然都聚集過來,這是竇夕沒有想到的,如若和原本的幾只周旋,竇夕有逃跑的勝算,但一但饑尸大規模的靠攏,沒有長時間的戰斗經驗,區區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根本不可能活命。
竇夕的心漸漸沉陷。
與孫家一樣,竇夕也是因為沒有食物迫不得已才出來的,從前約莫七八天這些饑尸就會散去,誰也不知道什么緣故這次居然超過了十天還有離開。
若趁著饑尸還沒有全部過來,可以逃回地窖避難,可沒有食物的她極有可能等不到饑尸散去的那一天。
竇夕的身后是圍墻,她一邊用小短劍砍著饑尸的胳膊和腦袋,一邊沖圍墻而去。
她身邊聚集的目前約莫十余只,密密麻麻的爪子向竇夕伸過來,她頭不僅皮發麻,全身都發麻,她渾身的汗毛都在戰栗。
“滾開!滾開!”她的嗓音帶著隱隱哭腔,豆大的汗珠滾淌著。
“嗖唰——”
箭矢破空而來。
宛若及時雨,一陣熱浪撲面而來,饑尸痛苦地哀嚎起來。
“愣著干嘛!上墻!”陌生的少年聲音自高處傳來,清亮的聲音讓竇夕瞬間找到了方向。
竇夕看到火紅的焰在饑尸身上飄蕩,她咬了咬牙,以小短劍在饑尸堆里掙扎。
那人箭頭很準,幾下子就給竇夕破開一個口子,竇夕三下五除二就上了墻頭。
墻大概就只有五尺高,比大部分饑尸略矮,比竇夕略高,但是可以順著墻跳到房子上。
竇夕只看到自家的房上,一黑衣少年上面手執弓箭而攬月,箭矢帶著熊熊火焰而破空。
她恍住瞬息,立馬往房屋爬去。
半數饑尸被少年與大火吸引,還有少數高舉著雙手在墻邊,它們不會爬墻,但卻用手抓住墻沿,惡狠狠張著腥臭大口。
竇夕一邊用短劍砍著,一邊努力攀爬,狠狠在墻頭一躍,到了房上。
末了,幾塊瓦還被自己蹬掉了。
少年的個頭和記憶中的竇元差不多高,竇夕能看清有一股紅色耀眼的火焰從他拉弓的手指竄上箭羽箭簇。
“嗖嗖嗖——”
“嗷嗷嗷——”
聲音由此激蕩,饑尸滿身大火點染了竇夕家的院子,竇夕只看到一群黑色的身體在火中跳舞,撲向她家的房屋……
“房子會燒著!”竇夕嗓音顫抖。
少年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他的嘴角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最后射了一箭,干巴巴說:“去你家隔壁的房子上。”
少年二話不說就先走了,竇夕緊緊跟隨其后。
老孫家的房頂上一陣激蕩,蝴蝶效應也由此生成。
被火裹著的饑尸四處亂竄,以竇夕家為圓心慢慢擴大火勢的范圍。
眼看著有帶著火的饑尸從她家往別處跑去,一個饑尸點著另一個饑尸。
少年咋舌:“我救你可不值當,一會兒死更多人了。”
那火勢非常迅猛,竇夕家的房子已經冒起來濃濃煙霧。
竇夕她選擇沉默。
一個個冒火的饑尸亂叫亂跑,平洲村可能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
“腳下這家兒有個玩水的天授者。”竇夕說道。
少年眼睛一亮:“水系天授者?”
隨即不等竇夕說話,他又道:“我下去看看。”
竇夕忙道:“屋子里有個地窖。”
他讓竇夕在房子頂上待著,自己跳到墻上又跳到院子里,他這回沒用火,用箭爆了幾個冒火的饑尸就沖進了屋子。
“有沒有人?我來救人了?!”他進了屋子就大喊。
竇夕嘆息:這就是有能耐的人,不怕招來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
孫大娘一老早就聽到外面嗚嗷亂叫,她抱緊孫梨花和孫杏花屏息凝視。
轉而又聽到腦袋頂上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不一會兒又有人走進來,緊跟著就是宛若天籟的聲音:“有沒有人?我來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