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易看著眼前璀璨華麗恍若白晝的莊園。
她不出來么。
他有一輩子的耐心和時間陪她耗。
……
冬日的晨曦從天邊漸漸灑落大地。
壓彎了枯松的大雪,漸漸有了融化的痕跡。但空氣里的冷意,似乎更甚從前。
“哥哥!”
風傾霧是突然被驚醒的。眼睛猛然睜開的那瞬間,她整個人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當她急切的,去尋找那抹在夢中出現的身影時。
她整個人就已經被風尋擁住了,低沉接近溫柔的聲音落在她耳邊,“哥哥在這,傾傾,哥哥在這?!?/p>
“哥哥……”
風傾霧下意識的低聲喃喃。
“哥哥在這里。”
風尋再一次溫聲應道。
他低眸看向風傾霧,伸手將她散落在臉上被打濕的發絲撥到耳后,聲音溫和,“是不是做噩夢了?”
察覺到熟悉的氣息包圍著自己。
風傾霧訥訥的點了點頭,隨后又像是被噩夢嚇到了,尋找安慰似的朝風尋懷里靠了靠。
“給哥哥說說,做什么噩夢了?”
風尋看著她還是一如既往的依賴自己,心下覺得滿足的時候,又微不可察的夾雜著幾分心疼。
聽到風尋的話后,風傾霧還真的認真的想了下她做的噩夢。
一兩分鐘后。
風傾霧從風尋懷里稍稍退開來,抬頭看向他,漂亮的眸底還帶著才睡醒的朦朧,“……忘了?!?/p>
說得格外的理直氣壯。
“……”
風尋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忘了正好,你就當自己做了個好夢?!?/p>
“現在還早,是想要再睡一會兒,還是起床洗漱?”
“起床洗漱?!?/p>
“好。”
風尋找來毛絨絨的拖鞋,骨節分明的手熟稔的親自給她穿上,言語溫和的詢問,“我是在外面等你,還是就在臥室等你?”
按照風傾霧昨晚上的想法,風尋估計她會讓自己在臥室等她。
“……你在外面等我,但是不能在臥室等我?!?/p>
“好?!?/p>
聽見她的要求,風尋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給她穿好拖鞋后,風尋才看向風傾霧,“我在外面等你,需要換的衣物等下我讓人拿給你。”
風傾霧點點頭。
她起身朝浴室走。
但走了兩步之后,她還不忘回頭朝風尋確認,“哥哥,等下我出來的時候,還是會見到你的,對吧?”
聲音低低輕輕的。
蘊藏著很大的不確定性。
風尋心底,沒來由的再次疼了一下。
靜了幾秒。
風尋走過去,俯身抱了抱她,溫和的嗓音以最大程度的安撫她心底的不安,“傾傾,哥哥沒有故意要丟下你。這一年多的時間,但凡哥哥能夠見你,早就來見你了?!?/p>
“我知道?!?/p>
風傾霧知道他明明活著,卻不來見她,肯定是有什么苦衷。但她還是抑不住的顫著音開口,“我就是怕,我就是害怕轉眼之間,我又見不到你了……”
她不想再回到孤身一人的狀態了。
“不會?!?/p>
風尋溫聲安撫,“哥哥跟你保證,你出來之后就可以看到我。”
說著。
風尋稍稍放開了風傾霧,微微俯下身跟她平視。
他盯著她微微發紅的眼睛,清潤溫和的聲音一字一緩的,給她許下承諾。
“傾傾,你以后再也不會是一個人了,哥哥會一直陪著你?!?/p>
……
……
等安撫完風傾霧,看著她進了浴室之后,風尋還在臥室內站了好一會兒,才朝外走去。
“閣下?!?/p>
風尋一出來,早就等候在外的秘書長立刻彎腰恭敬的問好。
“讓人送幾套衣服進去,按照我給你說的尺碼,內外都要?!?/p>
風傾霧不在時,風尋周身的氣場瞬間就變了。
一身疏離淡漠的氣息,無形之中夾雜著幾分高高在上的威嚴感。
“再去找個身手不錯并且會伺候人的保鏢,要女的,經過考驗之后就直接留在傾傾身邊照顧她?!?/p>
風尋淡淡的道。
“好的,我馬上就去處理。”
秘書長謹聲應下,順著還提了另外一件事情,“帝都第一財閥,薄家的大公子,昨晚上就帶人徹夜不休的守在了外面,說是想要見您一面?!?/p>
說是守,是因為那位薄家大公子帶來的人,沒對他們做出任何攻擊的行為,只是遠遠的站著。
“不見。”
風尋一口否認了。
薄易想要見的,應該不僅僅只有他。
秘書長很少聽到閣下說話的語調這么冰冷,尤其還是針對某個人。
他的身份就證明了他必須是一個良善的人。
稍稍思考之后,秘書長提醒道,“這薄家是帝都第一財閥,也是整個H國的第一財閥……他們每年上交上來的*,也是名列前茅,堪稱大戶。前面批下來的很多大項目,幾乎都有薄家的投資。閣下,您看……”
在閣下做出任何決策前,提醒他背后各大家族,各大派系之間的千絲萬縷,也是秘書長必備的職能之一。
“第一財閥……”
風尋雅致清絕的臉上神色不變,不疾不徐的重復了一遍這幾個字。
靜了靜。
他偏頭看向秘書長,“如果是沒記錯,整個帝都僅次于薄氏財閥的是司家?”
“是,第二財閥就是司家?!?/p>
很快。
秘書長就從自己腦海中調出可用的信息,“現在司家掌權的,就是那位司家家主。”
“據說他們老爺子在那位司家主剛滿十八的時候,就把整個司家丟給了他。老爺子自此入了佛堂,不再過問紅塵俗事?!?/p>
才剛滿十八,就把司家的一眾豺狼虎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不敢放肆。想必那位司家主也是有幾分手段的。
“約他見一面,以風家的名義?!?/p>
風尋沉聲道。
以風家的名義?
閣下如果想要見那位司家主,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以風家的名義……是想重振風家,還是為里面那位鋪路?
閣下心思向來難猜,秘書長也不敢過多揣測,只是謹聲道,“好的,我去安排。”
“那您看什么時間合適呢,接連下來三天您的行程都安排好了,一個小時以上的時間空隙基本沒有。”
風尋未來一周的行程表,秘書長心里都已經能夠倒背如流了。
他才上任,肯定有大大小小的會議需要參加。
“那就約在三天后的下午?!?/p>
風尋沉聲道。
“好的?!?/p>
秘書長恭敬應下。
……
吃早餐的時候,風傾霧看著風尋還沒吃幾口,就接連簽了三份文件,還被他身后那人聲稱是特別緊急的文件。
風傾霧垂眸,數著碗里的一顆顆紅豆,拿著勺子的手無意識的慢了下來。
這已經是第四份文件了……
“是不是不喜歡喝紅豆粥,哥哥讓人給你換其他的?”
風尋剛簽完文件,抬頭就看見風傾霧拿著瓷勺緩緩攪動著碗里的粥,一副完全沒有食欲的模樣。
“傾傾?”
怔了一兩秒之后,風傾霧好像才反應過來風尋問的是自己。
“嗯?”
她朝他看過去,眼眸里還沁了點疑惑。
風尋又將他剛剛說的話溫聲重復了一遍,末了還補了一句,“抱歉,哥哥不知道你口味是不是變了?!?/p>
“不是。”
風傾霧搖了搖頭,“我只是沒胃口。”
靜了靜。
風尋讓旁邊候著的人下去。
等到餐廳只有他和風傾霧兩個人的時候,風尋才再次開口,“是不是擔心你和薄易的事情,哥哥會處理?!?/p>
說這話的時候,風尋一直看著風傾霧,似乎在仔仔細細辨別她的臉上的每一分情緒變化。
“不過你要跟哥哥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想跟薄易離婚,對他一分一毫的留戀都沒有?”
他怕的是,經過一年多的相處,她對薄易多多少少都會產生一點感情。
話音落。
風傾霧手下無意識的正在用勺子攪動粥的動作,忽地一頓。
安靜幾秒。
風傾霧斂眸,沒看風尋,聲音說得很輕。
“我想跟他離婚?!?/p>
說完之后,風傾霧便沉默了。
風尋跟著也沉默了下來。
靜寂半晌。
“好,哥哥知道了?!?/p>
說完,風尋伸手剝了個水煮蛋,放在風傾霧旁邊的小碟子里,狀似不經意的隨口一問,“這一年多的時間里,他是不是對你不好?”
薄易對她不好?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情,在外人眼中,薄易應該是對她挺好的吧。
“沒有?!?/p>
風傾霧慢吞吞的攪弄著瓷碗里的粥,眸色微斂,“挺好的,薄家也對我挺好的,他們確實有把我當做薄家的少夫人對待。”
“只不過從一開始,我跟薄易就只是協議結婚,并沒有多少感情……”
“我現在想分開,是我自己想分開?!?/p>
不知道為什么,風傾霧下意識的隱瞞了薄易之前對她做過的事情。
她并不想讓風尋知道……甚至是害怕他知道。
“協議?”
風尋捕捉到風傾霧話里的字眼,語氣微微沉了幾分,“什么協議?”
然后——
風傾霧就將薄老之前救過她,并且薄老說自家爺爺曾經跟他口頭承諾過薄、風兩家的婚約。而她同時為了報救命之恩,跟薄老簽協議答應跟薄易結婚的事情,差不多說了一個大概。
末了。
她還補了一句,“其實離協議結束的時間,差不多還有一年多一點的時間?!?/p>
等風傾霧說完之后,風尋看著風傾霧的眼神難得的凝了凝。
“傾傾?”
風尋一如既往溫聲喚她。
“嗯?”
“是他們對你的寵愛你沒感受到,還是你覺得爺爺他們會隨意拿放你的婚約?”
“……所以你的意思是,薄老說的跟爺爺口頭上承諾的婚約是騙我的?”
“就算是為了交好,他們也寧愿口頭承諾我的婚約?!?/p>
風尋不疾不徐的道,“在家里,我的地位跟你的地位,你心里不清楚?”
“……”
靜了靜,風傾霧默默的把風尋剝給她的那個水煮蛋吃了。
她跟她哥哥的地位?
大概一個是要星星附帶一整片銀河的掌上明珠,另一個則是給點水和飯能活著喘口氣就行。
風尋看著低頭默默吃東西的風傾霧,目光始終落在她的眼睫上。眸底深處情緒晦暗復雜,暗涌翻涌,讓人窺探不到半分真實的神色。
救命之恩。
協議。
或許從一開始,薄老算計的人就是他。
算計著他會回來,算計著……他的某些東西。
……
早上八點。
一輛黑色加長版的轎車停在了門口。
風傾霧可以在星梵洲休息,但風尋卻不得不去出門去處理事務。
早會已經取消了,接下來還有無數個會議正在等著他。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等風尋剛說完他需要出門時,風傾霧就立刻開口了,“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里……”
聞言,風尋看著她。
從重逢開始,她就一直很黏著他,而其中敏感不安的成分居多。
靜了幾秒。
風尋溫聲開口,“傾傾,這里現在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會有任何外人進來。”
“我答應你,一處理完事情,我就回來陪你?!?/p>
更重要的是,薄易一直守在外面。要是傾傾跟著他一起出去,不知道薄易又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來。
話音落。
風傾霧無聲的看著風尋,沒說話。
“……”
靜了幾秒后。
風尋敗下陣來。
“今天上午會接待K國的首相,那你就臨時充當我的翻譯,站在我身旁……”頓了頓,風尋有些擔憂的道,“你的身體……”
他怕她的身體吃不消,至于翻譯……知道她精通十幾種語言,這點風尋倒是完全不用擔心。
“我可以。”
風尋還沒說完,風傾霧就打斷了他,“我站一會兒沒事的?!?/p>
“可能要站兩三個小時……”
“也沒問題?!?/p>
……
十幾分鐘后,風傾霧還是換了一身衣服跟著風尋一起出門了。
跟在風尋身后的秘書長欲言又止。
風尋一個淡淡的眼神掃過去,秘書長瞬間又恢復了日常工作時的不茍言笑。
黑色加長版的轎車從星梵洲的大門,緩緩駛出。
前后各三輛黑色的防彈車開道。
但行駛了不過一兩百米,整個車隊突然停了下來。